那丫鬟莲儿便留下一个地址,然后意味深长地看西门庆一眼,转身离去。
一来二去,这套流程便固定下来,成了西门庆与童娇秀私会的桥梁。那特殊的药方是暗号,“缺货”是借口,“亲自送货”则是他金蝉脱壳、前往幽会的最佳理由。
他每次“外出送货”,时间都拿捏得极准,通常选在午后孙二娘需要小憩或忙于捣药之时。
他会换上一身体面些的细绸长衫,揣上那几包作为道具的普通草药,从容出门。
归来时,往往已是华灯初上,他会带回一些并不值钱但看起来新奇的街边小吃或小玩意儿给孙二娘,或者兴致勃勃地讲述一番“大户人家”的排场和“交割银钱”的顺利,让账面上略微好看一点,以此安抚。
在童娇秀为他安排的隐秘外宅里,西门庆则是另一副面孔。
他尽情展现着自己的风流倜傥、温柔体贴,将那落难公子、怀才不遇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床笫之间更是极尽所能,将童娇秀伺候得舒舒服服,迷得神魂颠倒。
童娇秀不仅赠他金银,更在他一次次枕边风的吹拂下,真心开始盘算如何求父亲给这“王庆”一个出身。
然而,谎言织就的网,总有被察觉的缝隙。
孙二娘虽被蒙在鼓里,但野兽般的直觉让她隐隐不安。
她发现,“夫君”外出“送货”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而且每次回来,身上除了药味,总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雅甜腻的香气,那绝不是药铺和市井该有的味道。
“当家的,又是哪家府上抓药?这般讲究,还用上好的熏香?”
一次,孙二娘忍不住问道,手里捣药的力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西门庆心中一跳,面上却笑得自然。
“哦,是城西一位告老翰林家的小姐,身子弱,闺阁里熏香重了些,沾上了点味儿。”
他顺势将带回来的一包桂花糖递过去。
“娘子辛苦,尝尝这个,甜得很。”
孙二娘接过糖,塞了一块进嘴,甜味在口中化开,却没能完全驱散心头的疑虑。
她看着西门庆看似坦荡的脸,又看了看窗外,没再说话。
这一日,丫鬟锦儿又来了,递上的方子格外复杂,要求的药材名目更多。
西门庆照例表演了一番,表示需“亲自送货”,并强调此次药材珍贵,需与主家当面交割清楚银钱,可能要晚些回来。
孙二娘看着西门庆仔细地将那些寻常草药包得格外精美,又对着铜镜整理衣冠,那股无名火夹杂着不安再次涌起。
她盯着西门庆背影消失在街角,手中捣药的杵子“咚”地一声狠狠砸在药臼里,连石臼都仿佛震了震。
她扭头对正在擦拭柜台,眼神却瞟着门外的张青瓮声瓮气地道。
“张青,你觉不觉得……咱这掌柜的,近来这‘大主顾’……是不是忒多了点?而且,尽是些深宅大院里的‘小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