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大人!正是小婿!您…您怎么起来了!”
林冲急忙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岳父,触手之处尽是硌人的骨头和冰凉的皮肤,心中酸楚更甚。
“此地已成虎狼之窝,万分凶险,不能再留!您快随我一同离开!”
“不…不用管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
张教头连连摆手,因激动和虚弱而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涌起一阵病态的潮红。
“你们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莫要…莫要再被我拖累,被他们抓了去!只要你们能好好活着,我死也瞑目了…”
老人的眼中混浊着泪水,既有在生命尽头见到女婿奇迹般归来的复杂喜悦,更有对女儿未来命运的深切担忧。
林冲看着岳父憔悴不堪、油尽灯枯却仍一心只为他和贞娘着想的模样,心中如同被无数根针狠狠刺穿,但他知道此刻不是优柔之时。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
“好!泰山大人且宽心,您先安心休养,我们先行一步,安顿下来后,立刻派人来接您!您千万保重身体,等我们回来!”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用一件深色的、带着些许尘土气息的外袍,将仍在轻微颤抖、虚软无力的妻子从头到脚仔细裹好,打横抱起。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倚在门框上、老泪纵横却努力对他们挤出安慰笑容的岳父,牙关紧咬,身形一闪,便如同彻底融入了浓稠的夜色般,抱着此生最重要的珍宝,迅速消失在破败小院之外的阴影之中。
他按照预先规划的路线,疾步如飞,返回商队早已租下、位于偏僻里巷深处的一处毫不起眼的隐蔽小院。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寒雾未散,街上人迹尚稀,只有早起的更夫和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身影。
林冲便托付了李应手下两名最为机警可靠的商队兄弟,扮作寻医问药的模样,用一顶半旧青布小轿,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眼线的注意,将张教头从旧居接了过来。
张教头躺在小院干净温暖的床铺上,看到女婿不仅安然无恙,身边还有这些看似寻常商贾、实则行动干练、眼神锐利、纪律严明的“兄弟”周密帮衬,他原本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休息几日,张教头那沉疴已久、几乎被大夫判了死刑的病体,竟因这绝处逢生的巨大希望,显出了几分意想不到的好转迹象。
成功救出妻子与岳父,将他们置于商队严密保护的羽翼之下,林冲心头那仿佛压了千钧的巨石,终于稍稍松动。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松懈,而用更加冰冷、更加专注的杀意,筹划起复仇的每一个细节。
他深知,高衙内身为高俅的螟蛉之子,身边从不缺少趋炎附势的帮闲和身手不弱的护卫。
若选择在白日或人多处强行动手,即便侥幸成功,自己也绝难脱身,更会立刻暴露行踪,连累刚刚脱离虎口的妻子和岳父,甚至危及梁山在东京的隐秘据点。
他需要一个绝佳的时机,一个能让高衙内落单,或者至少让其护卫力量出现空档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