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来了,老爷。”
一个声音应道,清脆恰似初春黄莺出谷,却又天然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软糯,尾音微微上挑,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能轻轻挠进人心底最痒处。
珠帘轻响,一个年约十七多岁的少女,低垂着螓首,端着红漆描金的茶盘,脚步轻悄得如同狸猫,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水绿色细布衫裙,身量已然长开,纤秾合度,腰肢细得不盈一握。
行走间裙裾微漾,似弱柳扶风,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风流体态,绝非刻意矫揉所能及。
她虽始终低着头,看不清全貌,但仅那从领口露出的半截雪白细腻、如同上等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的脖颈,和她端着茶盘时、从窄窄袖口探出的几根纤纤玉指——嫩如春葱,莹白胜玉笋,便已在不经意间透出一种动人心魄的、深嵌入骨的风流韵致。
王伦起初并未十分在意,目光仍停留在地图上,只当是张府一个姿色出众些的寻常使女罢了。
然而,当那少女莲步轻移,将一盏热气氤氲、清香四溢的碧螺春轻轻放在他手边的紫檀木茶几上,柔声细语道“公子请用茶”,并依礼微微抬首告退的瞬间——
王伦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骤然吸引,无意间扫过了她低垂后又抬起的脸庞!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猝然在他脑中炸开!他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杯中澄澈的茶水轻轻晃动了一下,漾起圈圈涟漪。
那是一张……何等惊心夺魄的容颜!
肌肤莹白胜雪,细腻得竟看不见一丝毛孔,在跳跃的烛光下仿佛泛着一层柔和的莹光。
眉若远山含黛,不描而翠,天然一段风流;眼似秋水横波,眸色深幽,顾盼间即便此刻低眉顺眼,那眼波流转也仿佛自带钩子,能于无声处撩动心弦。
小巧挺直的琼鼻下,一点樱唇饱满丰润,不点而朱,如同晨露中初绽的海棠花瓣。
整张脸尚存几分少女未脱的青涩,却已初具倾国倾城的雏形,假以时日,必是颠倒众生的祸水红颜!
最令人心惊乃至骇然的,是她眉宇眼角间那股子浑然天成、深入骨髓的妩媚之态,如同暗夜悄然绽放的罂粟,纯真无辜的表象下,潜藏着致命的诱惑。
即便她此刻极力收敛,那份骨子里透出的风情也如同暗香浮动,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金莲!方才张员外唤她“金莲”!而照料孟夫人的那个使女名唤“玉莲”!
王伦心中顿时掀起了层层巨浪!一个清晰无比、却又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狠狠击中了他——
《金瓶梅》中,清河县张大户家的那两个使女,不正是潘金莲、白玉莲吗?!
后来,白玉莲早夭,张大户欲收用潘金莲却遭其抗拒,甚至向家中悍妻告发。
张大户嫉恨交加之余,竟转手“倒贴”嫁妆,将这绝色尤物硬塞给了卖炊饼的“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那场旷世悲剧、无尽荒唐与血腥的起点,莫非……就在此地!就在眼前?!
原来武大郎口中那位“为人甚是厚道”的张员外,竟就是《金瓶梅》原着里那个觊觎美色、又极端惧内、最终一念之差将潘金莲推入火坑、间接引发后续无数惨剧的张大户!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在王伦脑中疯狂奔涌、碰撞。
历史的惯性竟如此巨大?命运的丝线是否会顽固地将这些人缠绕向既定的悲剧结局?
不!绝不!既然他王伦阴差阳错来到了此地,既然让他提前遇到了这朵尚在枝头、未曾被命运风雨彻底摧折扭曲的“恶之花”,他岂能再坐视她重蹈覆辙,一步步走向那毒杀亲夫、最终被武松亲手剜心割头的凄惨结局?
无论是因为一丝不忍,抑或是出于对历史关键变量的一种掌控欲,王伦瞬间做出了决断——必须将她带走!必须将这个女人置于自己的视线和控制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