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官人的助力(1 / 2)

数日后,梁山一处关键隘口下,新垒的寨墙初具雏形,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泥土和碎石的气息。

王伦正全神贯注地俯身在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眉头微蹙,用自制的木尺反复比量着刚垒起的墙基角度和缝隙。

阳光透过稀疏的林木,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卫石兄弟,”他直起身,指向一处不易察觉的缝隙,对身旁一个体格健硕、手掌粗糙如树皮的汉子沉声道。

“你看此处,缝隙若不想法填实加固,待到雨季,山洪冲刷,恐有坍塌之虞!根基不稳,万事皆休啊。”

那名叫卫石的汉子闻言,立刻凑近,几乎将脸贴到石面上细看,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粗糙的手指抚过那缝隙,语气带着为难。

“哥哥眼力毒辣!这点细微处都瞧出来了!只是……这荒山野岭,一时间去哪里筹措那许多熬制糯米灰浆的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兄弟们空有一身力气,也使不上啊。”

王伦目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弧度:“何必非得拘泥于糯米?我早年游学,偶得一法,或可解这燃眉之急。”

他蹲下身,随手捡起一块石灰石和一小撮黏土,在掌心掂量着。

“只需取这熟石灰与山中粘土,晒干后仔细研磨成极细的粉末,按七成石灰、三成黏土的配比混合均匀,放入窑中,以高温持续煅烧。”

“出窑之后,所得之物,色呈灰黑,我称之为‘火山灰’。”

“以此物与水、砂石混合,待其干透,其坚硬程度,黏合之力,绝不逊于岩石,甚至犹有过之。” 王伦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竟……竟有这等奇事?”卫石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他做石匠多年,走南闯北,深知糯米灰浆已是民间筑城修寨的上品,此法简直闻所未闻。

“此物之妙,全在火候掌控。”王伦耐心解释,眼神锐利。

“窑温越高,所得‘火山灰’品质越佳,凝结后越是坚不可摧。即便温度稍有不足,其凝结之力,也远胜寻常泥浆黄泥,足以应对眼下之需。”

“若说起烧窑控火……”卫石搓着大手,眼中一亮。

“诸青那小子倒是个中好手!他祖上便是烧窑的,那手感知火候、掌控窑温的功夫,营里兄弟们都是佩服的!让他来操持,定能成事!”

“好!此事便交由你去联络诸青,所需人手、物料,你二人商议着办,尽快试制!”

王伦点头,随即又道,“此外,还有一事需劳烦兄弟。我观山涧有溪流,水量虽不算丰沛,但四季不涸。我欲借此水力,先建一座水碓,再配上一盘水磨,不知兄弟能否一并督造?”

卫石是何等机敏之人,立刻醒悟,脸上露出惊诧与佩服交织的神情。

“哥哥是想……用水力来替代人力,研磨石料?!”

“正是!”王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人力有时而穷,且效率低下。水力却可昼夜不息,源源不断提供动力,事半功倍。”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绘好的、略显发皱的图纸,小心翼翼地在地面上徐徐展开。

卫石连忙凑上前去,目光扫过图上那些线条清晰、结构精巧的构造,先是凝神细看,随即脸上惊愕之色越来越浓,忍不住指着图纸上一处低呼。

“哥哥……这,这筒车为何装着这许多方形的木箱?而非寻常的竹筒?这……这是何道理?”

“以箱代筒,增大单次舀水的容积,蓄水更多,坠落之时,冲击水轮的力道岂不更足?效率自然更高。”王伦指尖点着图纸,耐心解说,如同一位授业的先生。

“即便山中溪流细小,我们亦可于上游择合适处筑一矮坝,蓄水缓释,形成稳定水流,足以驱动这改良后的水车。”

卫石顺着王伦的指引细看,只见图纸上不仅画了结构独特的水车、联动的水碓、水磨,连如何利用斜坡输送石料、如何通过沟槽收集研磨后粉末的流程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俨然形成了一个简易却高效的流水作业线。

他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佩服,只觉眼前这位哥哥的巧思简直深如瀚海,不由得叹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哥哥真乃神人也!依此设计,只需安排三五弟兄轮流照料,添料、收取,便可日夜不停地产出石粉!这……这得省却多少兄弟肩挑手扛的力气!又能快上多少倍啊!”

两人正蹲在地上,头碰头地深入商讨着选址、用料等具体细节,忽听得高处望哨的兄弟拖长了声音,奋力喊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报——!王伦哥哥!朱贵哥哥回来啦!船已靠岸!”

王伦闻声,眼中精光骤然一闪,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

他迅速对卫石交代:“兄弟,你即刻去筹备筑坝建水碓之事,选址、用料,由你全权做主!其余人手调配,我稍后便与杜迁、宋万他们安排!”

话音未落,王伦已豁然起身,拍了拍袍角的尘土,步伐迅疾却不见丝毫慌乱,沿着新开辟的、还带着斧凿痕迹的山道,直向山下码头方向而去。

远远地,便望见朱贵那略显消瘦却挺直的身影,正沿着粗糙的石阶快步上来。

他满面风尘,嘴唇干裂,袍角下摆还带着一路奔波沾上的泥点草屑,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初。

王伦几个箭步迎上前,一把扶住朱贵的臂膀,入手处能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紧绷与旅途的劳顿,声音里压抑着浓浓的期待与关切。

“贤弟!一路辛苦!柴大官人那边,情形如何?”

朱贵虽然满脸倦容,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动。

他反手用力抓住王伦的手臂,气息还未完全喘匀便急急说道:

“哥哥!大喜!小弟日夜兼程赶回沧州,得蒙柴大官人信任,即刻召见!我将我等如何斩杀赵金杰,如何聚义,现已占据梁山泊之事,原原本本,据实禀明于大官人!”

“大官人闻之,非但毫无惧色,反而击节赞叹,连声道好!言他早前得知哥哥身陷囹圄,便已暗中备下钱财,欲行打点营救。”

“却不曾想到哥哥英武,竟带着我等兄弟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直夸哥哥有胆有识,真豪杰也!”

朱贵越说越激动,他极其郑重地解开外袍,从贴身最里层取出一个用油布密密包裹、还带着体温的扁平包裹。

他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那浸着汗渍的油布,一叠厚实挺括、印鉴清晰、散发着淡淡油墨味的银票,在周围渐渐聚拢过来的弟兄们灼热的目光下,赫然显露出来!

“哥哥请看!”朱贵将银票高高捧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大官人深知山寨初创,百业待兴,处处需钱,特命小弟火速带回此物——整整六千贯!皆是济州‘丰济钱庄’通兑的足额银票!见票即付,分文不差!”

王伦看着那叠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温润诱人光泽的银票,心头猛地一热,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这哪里仅仅是钱财?这是柴进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倾力支持!是雪中送炭的恩情!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伸出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银票,仿佛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期望,沉声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