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连城的离火炉与那本承载着青木大师毕生心血的炼丹手札,被诸葛灵儿随意地拨弄了两下。
她拿起古朴的丹炉,赤红的炉体在她白皙的指尖映衬下更显温润,但她的眼神里只有纯粹的好奇,并无半分炼丹师应有的狂热。
翻看那本泛着灵光的书册,娟秀的眉头微微蹙起。
“啧啧,这就炼丹师传承啊?”她撇撇嘴,带着点娇憨的不屑,“字写得可真够难看的!”
那龙飞凤舞、充满个人风格的笔迹,在她看来远不如家中那些刻印精美的典籍赏心悦目。
兴趣索然之下,她像丢开一件寻常玩意儿般,随手就将丹炉和书册推到了陈昀面前。
陈昀几乎是屏着呼吸接过的。
入手微沉,那离火炉温润的触感和手札上流转的灵光,都在无声诉说着其非凡的价值。
十五万灵石!这份人情,重逾千钧!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郑重地递给了早已眼巴巴望着的墨琼。
墨琼双手接过,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炽热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他深知这对他意味着什么,一条通往更高丹道的坦途!
“灵儿妹子,”陈昀转向诸葛灵儿,声音低沉而真挚,抱拳深深一揖,“这份情,我兄弟三人承了!今日之恩,铭感五内。将来若有差遣,或有机缘,刀山火海,定当竭力相报!”这份承诺,发自肺腑。
诸葛灵儿正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灵果把玩,闻言抬了抬下巴,精致的脸蛋上努力维持着那份骄矜大小姐的漫不经心:“嗯?你们有用啊?”
她故作恍然,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那正好!也不算浪费了嘛。”
仿佛那价值十五万的炼丹传承,不过是她随手买来送人的一件小玩意儿。
陈昀看着她那副“我毫不在意”的小模样,心中了然,不由得摇头失笑。
这妮子,心思倒也细腻,用这种方式送人情,既全了他们的面子,又显得她并非刻意施恩,真真是世家培养出来的玲珑心窍。
一行人离开奢华的天字一号包厢,刚踏出门口,便与隔壁二号包厢出来的一行人迎面相遇。
为首者,正是烈焰谷太上长老,火风!
这位化神境的大能,气息渊沉如海,此刻脸上却带着拍卖失利的些许阴郁。
当他的目光扫过陈昀一行时,瞳孔骤然一缩!
好年轻!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陈昀和墨琼。
两人气息不过炼血境,在这烈火城可谓低微。
但以火风的眼力,一眼便看出两人肉身根基之浑厚扎实,远超同阶,气血内蕴,筋骨强韧,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绝非寻常散修可比!
这等扎实到近乎变态的根基,往往意味着背后有极其严苛的传承或难以想象的磨砺。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被拱卫在中间的诸葛灵儿身上。
少女不过灵海境巅峰修为,但那份骨子里透出的、浑然天成的尊贵与从容,却让火风心头剧震!
那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傲慢,而是真正生于云端、俯瞰凡尘的底蕴所赋予的气质。
她步履轻盈,下巴微抬,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对周遭环境的好奇与疏离,行走间衣袂飘飘,自有一股睥睨之态。
火风瞬间就明白了,为何连玲珑阁分阁掌柜都要那般卑躬屈膝——此女来历,绝非洛山界所能孕育!
火风长老心念电转,不愿多生事端,本打算装作未见,带着弟子们悄然离去。
然而,世事难料。
他身后一名年轻的弟子,因宗门剧变、前途未卜而心神恍惚,此刻骤然见到如此光彩照人、气质超然的少女,心神不由得为之一夺,目光下意识地便追随着诸葛灵儿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惊艳与一丝茫然,久久未能收回。
这本是人之常情,在偌大的修仙界,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然而,这一幕,却被正愁没机会“尽职尽责”扮演刁蛮大小姐恶仆角色的墨琼逮了个正着!
墨琼眼睛一亮,暗道一声“天助我也”!
他一个箭步上前,气势汹汹地拦住那弟子的去路,声如洪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站住!兀那小子!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竟敢偷窥我家大小姐?!说!你是何居心?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不轨?!”
他撸起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凶神恶煞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仗势欺人的恶奴。
陈昀反应极快,立刻配合着上前一步,将诸葛灵儿更严密地护在身后,眼神凌厉如刀,直刺那名已被吓傻的弟子,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无礼!大小姐玉洁冰清,岂是尔等可以亵渎的?我看你这双招子是不想要了!”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将一个狗仗人势、为主子“出头”的忠仆演绎得淋漓尽致。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火风长老心中“咯噔”一下,暗骂一声“蠢货!”,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深知一号包厢主人的分量,门下弟子这无心之失,在此刻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他不能不管!
这些愿意留下、与他共守破碎烈焰谷的弟子,都是忠心耿耿、情同子侄之辈,岂能任人处置?
王掌柜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额头上瞬间又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心中哀嚎:“我的姑奶奶哎,怎么又来了?!这几位小祖宗是嫌我这掌柜当得太安稳了吗?”
“误会!天大的误会!”
火风长老反应极快,一个闪身挡在了那名面如土色、浑身发抖的弟子身前,对着诸葛灵儿和陈昀等人连连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充满了歉意与恭维。
“诸位贵客息怒!实在对不住!老夫管教无方,门下弟子久居陋地,见识浅薄,何曾见过仙子这般钟灵毓秀、风华绝代的人物?今日得见仙子真容,恍如天人临世,一时心神激荡,难以自持,失态之处,绝非有意冒犯!万望仙子大人大量,海涵一二!老夫在此代他赔罪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惊艳”说成“失态”,把诸葛灵儿捧到了云端。
王掌柜也赶紧上前打圆场,陪着笑脸对诸葛灵儿和陈昀道:“大小姐息怒!陈管事息怒!这位是烈焰谷太上长老火风前辈。哎,小地方的人,确实没见过世面,有眼不识真凰,您几位贵人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一边说,一边频频给火风递眼色,示意他赶紧带着人走。
“烈焰谷?”陈昀眉头一挑,明知故问,“不是听说已经解体了吗?”
“正是正是,”王掌柜连忙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和刻意的感慨,“烈焰谷遭逢大变,如今已是一分为三,树倒猢狲散,弟子流失十之八九。唯有火风长老,高义薄云,不忍宗门传承断绝,毅然带领部分忠心弟子留下,苦苦支撑,欲重振烈焰谷之名!其心可悯,其志可嘉啊!”
他这番话,半是解释,半是在火风和陈昀等人面前替火风说好话,点明其坚守的不易和忠诚。
“哦?坚持留在烈焰谷?”陈昀目光微动,看向火风,带着一丝审视。
这份在绝境中坚守的愚忠,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诸葛灵儿被火风和王掌柜一番天花乱坠的恭维,尤其是那句“仙子真容,恍如天人临世”,捧得心情舒畅,原本就没多少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
她看着火风那带着风霜和忧虑的面容,又听闻他坚守破碎宗门的经历,少女心性中那点天真烂漫的欣赏油然而生,随口便道:“罢了罢了,念在你们都是初心不改、忠心耿耿之辈,本小姐就不计较了!”
她小手一挥,颇有些大气,“要是本小姐手下做事的,都像你们这般忠心不二就好了!”
这本是一句纯粹的、带着点感慨的客套话,如同上位者对下属的一种认可和期许。
然而,听在正为烈焰谷未来焦头烂额、苦苦寻觅一线生机的火风长老耳中,却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心间!
“手下…像我们这般…忠心…就好了?”这几个字在火风脑中疯狂回荡。
他猛地抬头,看向诸葛灵儿,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这位背景深不可测的大小姐,这是在暗示……要收编我们烈焰谷?!
火风是个固执的人,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烈焰谷分崩离析,他心如刀绞,却从未想过放弃。
他立誓要保住“烈焰谷”这三个字,守住这最后的薪火。
然而现实残酷,资源匮乏,强敌环伺,仅凭他们这点残兵败将,想要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重振烈焰谷,无异于痴人说梦。
投靠其他大势力?
非但“烈焰谷”之名难保,他们这些人的地位也只会更加卑微。
而眼前,一个天大的机遇仿佛从天而降!
这位大小姐的背景,连玲珑阁都敬畏万分!
若能依附于她,哪怕只是挂个名,成为她的“手下”,那么“烈焰谷”之名不仅能保住,更能获得难以想象的资源和庇护!
这简直是绝境中唯一的光!
是烈焰谷浴火重生的唯一希望!
巨大的狂喜和抓住救命稻草的决绝瞬间淹没了火风。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什么化神境长老的尊严了!
“噗通!”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火风长老双膝重重跪地!
他身后的弟子们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长老跪下,也慌忙跟着跪倒一片。
“大小姐!”火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颤抖,却异常洪亮清晰,“幸得大小姐垂青,赏识我等微末忠心!火风不才,愿率烈焰谷所有残存弟子,从此效忠大小姐!为大小姐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恳请大小姐收留!”
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平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