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睫毛微颤，低头抿了一口茶，掩饰住瞬间的慌乱。再抬头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带着淡淡忧郁的柔弱：“林先生说的是。只是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选择，并非本意。”
她开始为自己可能的行为铺垫，暗示有苦衷。这是第二步，合理化自己的动机。
“选择无所谓对错，关键在于承担后果的勇气和智慧。”林灿继续打着太极，既不追问，也不安慰，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将问题抛回给柳雪自己。他想看看，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柳雪见林灿油盐不进，始终保持着一种清醒的疏离感，心中有些焦急。她今天来，一是想近距离观察林灿，试探他对自己和磐石资本的计划了解多少；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将他拉拢过来，或者至少稳住他，避免他成为计划中的变数。但林灿的态度，让她感觉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她决定换个策略。
“林先生，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想讨杯茶喝，还有件事想听听您的意见。”柳雪放下茶杯，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您也知道，我和赵瑞……正在交往。永星集团最近似乎遇到一些困难，赵瑞很烦恼。我听说林先生对市场动向很有见解，不知道您对港口物流行业的未来怎么看？尤其是像永星这样面临转型的传统企业。”
图穷匕见？开始打探消息，甚至想利用“枕边风”来影响判断？林灿心中警铃微作，但更多的是觉得有趣。柳雪这是把他当成了可以套取信息或者借力的对象了。
“港口物流是国民经济的大动脉，未来肯定是要向智能化、绿色化发展的。”林侃侃而谈，说的都是公开信息和行业共识，“永星集团底子厚，位置好，如果能抓住机遇，顺利转型，前景还是光明的。当然，这需要魄力和远见，以及……充足的资金支持。”他故意在“资金支持”上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柳雪的反应。
柳雪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亮光，似乎觉得林灿说到了点子上。“资金确实是关键。不过，引入外部资本也是一把双刃剑，就怕引狼入室。”她顺着林灿的话往下说，试图引导话题。
“这就看主导者的智慧和定力了。”林灿笑了笑，“是借助资本的力量腾飞，还是被资本反客为主，一念之差，结果谬以千里。就像我泡这壶茶，水温、时间、手法，差一点，滋味就完全不同。”他又将话题拉回了看似无关的茶道上，但其中的隐喻，柳雪应该能听懂。
柳雪沉默了，她看着林灿平静无波的眼神，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难以掌控的感觉。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看似随和，实则原则性极强；明明拥有不小的能量，却甘于偏安一隅经营这个小院子。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柳雪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林灿了。这种未知，让她感到不安。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柳雪便借口还有事，起身告辞。林灿将她送到门口，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看着柳雪的车消失在巷口，林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耗子，她今天来的目的，试探为主，可能还有点想稳住我的意思。”林灿对空气说道（耗子的监听设备无处不在），“看来，她们的计划可能快到关键节点了，有点沉不住气了。”
“灿哥，要不要给她点‘惊喜’？”耗子跃跃欲试。
“不急。”林灿摆摆手，“让她继续表演。她越是主动，暴露的就越多。通知下去，加强对永星集团那几个异常减持股东的监控，特别是他们和海外的资金往来。我预感，很快就有大鱼要浮出水面了。”
他转身回到茶室，看着那杯柳雪只喝了一口的、已经微凉的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杯茶，名为“静心”，但喝的人，心却静不下来。猎手，已经布好了网，只待猎物自己走进来了。而柳雪今天的到访，无疑表明，猎物已经开始焦躁不安了。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