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离开扭曲回廊的范围,再次踏入相对“正常”的星域,凌煅与寒璃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身后那片被血炼星渊魔气隐隐浸染的死亡空域,与前方虽然依旧荒凉、却蕴含着生机的星辰废墟,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人并未驾驭醒目的遁光,而是借助星骸的阴影与自身高超的隐匿法门,如同两颗微尘,悄无声息地向着流云集的方向飘行。
凌煅一边赶路,一边消化着从隐星村得到的诸多信息,同时内视自身。
经历剑骸禁地那番生死搏杀,又得木黎村长以秘法灵药疗伤,他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是精进良多。
金丹中期境界彻底稳固,鸽卵大小的金丹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暗金色的丹体上,星辰道纹与寂灭雷纹交织得更加紧密,散发出圆融厚重的道韵。
丹元之浑厚,远超初入中期之时。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对力量的掌控与剑道的领悟。
强行接下降渊魔君一击,又与濒临魔化的主剑碎片意志交锋,让他的心神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淬炼。
寂灭剑意不再仅仅是毁灭,更添了一份于绝境中争渡、于死寂中觅生的坚韧。
星辰熔炉与仿品炉鼎的共鸣也越发如意,对周天星辰之力的感应与接引范围,扩大了数倍不止。
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剑域”的门槛。
并非之前范围性攻击的“寂灭星域”,而是真正以自身剑意为核心,演化一方受自身绝对掌控的领域法则的雏形。
只是目前积累尚浅,还无法真正凝聚。
“经此一役,冥渊族在风暴星域的势力虽未伤筋动骨,但扼喉要塞受损,主剑碎片失控,必然会引起不小动荡。”
凌煅传音与寒璃交流,
“流云集作为他们可能与青云塔宗勾结的一个节点,此刻要么风声鹤唳,加强戒备,要么……会因为核心区域的变故而暂时被忽略,守卫反而空虚。”
“倾向于后者。”
寒璃清冷回应,
“冥渊族等级森严,高层震怒,首要任务是稳定核心区并追查我们。
流云集这等边缘据点,短时间内未必能得到太多增援,甚至可能被要求收缩力量。”
“正合我意。”
凌煅眼中寒光一闪,
“速战速决,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然后立刻离开风暴星域,前往天垣。”
数日后,流云集那熟悉的、由无数陨石和星辰残骸拼凑而成的轮廓,已然在望。
与离开时相比,流云集似乎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有各色遁光在集市的出入口进出,维持着表面的繁华。
但凌煅强大的神识敏锐地察觉到,集市外围的暗哨似乎增加了,巡逻队伍的频率也更高,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氛。
两人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集市侧面一处相对偏僻、能量干扰较强的区域。
凌煅并指如剑,寂灭剑意凝聚于指尖,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集市那简陋的防御阵法光罩上,悄无声息地切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两人身形一闪,便已潜入其中。
再次踏上流云集那由金属板铺就的街道,听着两旁店铺的吆喝、修士的交谈,感受着与星渊死寂截然不同的“烟火气”,凌煅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昔日还需小心试探,如今,他已有了足以掀翻此地棋盘的底气。
他没有浪费时间,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谨慎而又迅速地蔓延开来,覆盖向记忆中青云塔宗据点所在的那片区域——
位于集市西北角,一片相对安静、由几栋相连石屋构成的院落。
第二节
神识扫过,凌煅的眉头微微蹙起。
那处院落,此刻竟笼罩在一层强大的隔绝阵法之下!
这阵法并非流云集常见的粗陋货色,而是颇为精妙,不仅隔绝内外气息、声音,更带有一定的防御与警示功能,其品阶,至少也达到了金丹后期的层次!
以陈风那区区筑基大圆满、外加一个金丹初期的赵乾,绝无可能布置、也无力维持这等阵法。据点里,来了更强的人!
而且,如此严密的防护,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
“有高手坐镇,且戒备森严。”
凌煅将探查到的情况告知寒璃。
“直接强攻?”
寒璃问,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以两人如今的实力,只要不陷入大军围困,流云集内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已然不多。
凌煅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强攻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若让其毁掉关键证据或传讯出去,反为不美。先探清虚实。”
他心念一动,丹田内那尊初步修复的诸天星辰炉仿品微微震动,一缕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星辰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悄无声息地荡向那处院落。
这仿品炉鼎虽远未恢复,但其本质极高,对能量波动异常敏感,尤其擅长于无声处感知细微变化。
这探查方式,远比寻常神识更加隐蔽。
星辰波纹触及那隔绝阵法,并未引发警报,而是如同微风拂过水面,带回了些许“涟漪”的反馈。
凌煅闭目凝神,仔细解析着反馈的信息。
阵法内部,有三道较为清晰的能量气息。一道气息晦涩阴沉,修为在金丹中期左右,应是主事者。
一道气息较为熟悉,是那金丹初期的赵乾,气息似乎有些萎靡。
还有一道……竟然是陈风?他居然还活着,而且似乎被囚禁在某个禁制之中,气息微弱。
除此之外,院落地下,似乎还隐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让星辰波纹都微微震颤的……空间波动?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度厌恶的冥渊族污秽气息!
果然有鬼!
凌煅睁开眼,将探查到的情况分享给寒璃:
“一个金丹中期的主事,囚禁了陈风,地下有异常空间波动和冥渊气息。
看来,这里不简单。”
他目光扫过街道,锁定了一家正对那处院落、生意颇为兴隆的酒楼。
“我们去那里,找个雅间,守株待兔。”
片刻后,两人在酒楼三楼一间临街的雅间坐下,点了几样灵食小菜,看似在休息,实则目光透过窗棂,正好能将那处院落的门口尽收眼底。
时间一点点过去,集市依旧喧嚣,那处院落却始终大门紧闭,毫无动静。
直到日落星起,集市各处的照明阵法逐一亮起,将废墟点缀得如同星河时,一道身影,有些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院落附近的巷口,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快步走向院落大门。
那人身着流云集执法队的服饰,修为在筑基后期,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与贪婪。
他来到院门前,并未敲门,而是取出一枚骨片,对着门上的一个兽首浮雕晃了晃。
浮雕眼中红光一闪,大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那人迅速闪身而入。
“执法队的人?看来这据点,与流云集官方也有些牵扯。”
凌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钱万贯那个精明的商人,或许并非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碍于某种压力或利益,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约莫一炷香后,那名执法队员又从院内出来,脸上的紧张之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喜色,似乎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看来,他们并非完全与外界隔绝,仍有人员往来。”寒璃轻声道。
凌煅点了点头,正欲说话,神色忽然一动。
只见那院落的大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竟是赵乾!
他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与隐忧,出了院门后,并未像那名执法队员般鬼祟,而是径直朝着集市中心、集主府邸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见钱万贯?”
凌煅心念电转,
“是汇报情况?还是……求援?”
他立刻对寒璃道:
“我跟上去看看,你在此地盯着院落,若有异动,随时接应。”
寒璃微微颔首。
凌煅身形一晃,已如同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缀在了赵乾身后。
第三节
赵乾并未驾驭遁光,而是步行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脚步显得有些沉重,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
凌煅隐匿身形,气息与周遭环境完美融合,如同一个无形的影子,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来到集主府邸所在的那条相对清净的主街。
赵乾在府邸大门前停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上前,对守卫说了几句什么。
守卫显然认得他,进去通报后,很快便出来,示意他进去。
凌煅没有贸然跟进集主府,那里面阵法重重,容易暴露。
他绕到府邸侧面,寻了一处视线死角,神识如同最纤细的丝,小心翼翼地探入府中,锁定赵乾的气息。
府邸书房内。
钱万贯依旧是那副富态商贾的模样,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枚灵光氤氲的核桃。
只是此刻,他脸上那惯常的圆滑笑容淡去了不少,多了几分凝重。
赵乾站在下首,躬身行礼,语气带着一丝恭敬,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钱集主,深夜打扰,还望海涵。”
“赵道友不必多礼,坐。”
钱万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平淡,
“可是上宗那边,又有什么新的指示?”
赵乾没有坐下,依旧站着,声音压低了几分:
“钱集主,并非上宗指示。
而是……而是宗内新派来的那位‘墨渊长老’,他……他要求加快‘血源晶’的收集进度,并且……并且需要更多具备灵根的‘活祭品’!这……这未免有些……”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语气中充满了不安与抵触。
钱万贯把玩核桃的手顿了顿,眼皮微抬,看了赵乾一眼:
“墨渊长老的吩咐,我等照办便是。
流云集别的不多,每年因探索遗迹、互相厮杀而失踪的低阶修士和凡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凑足数目,并非难事。”
“可是……”
赵乾脸上露出一丝挣扎,
“以往收集‘血源晶’也就罢了,毕竟是死物。
但这活祭……而且长老他似乎在布置一个极其庞大的阵法,所需祭品数量远超以往,长此以往,恐怕……恐怕会引人注目,一旦消息走漏,我青云塔宗名声……”
“名声?”
钱万贯嗤笑一声,打断了他,
“赵道友,到了你我这个层次,还在乎那些虚名吗?上宗既然与‘那边’合作,自然有深意。
墨渊长老乃是宗内核心长老,他的命令,代表着上宗的意志。你我所需要做的,便是执行。”
他语气转冷,带着一丝警告:
“别忘了,你能有今日修为,坐上这外派管事的位置,靠的是谁的恩赐。
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要烂在肚子里。做好分内之事,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是三心二意……”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金丹后期的威压稍稍释放了一丝,让赵乾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冷汗涔涔而下。
“是……是……钱集主教训的是,是赵某失言了。”
赵乾连忙躬身,不敢再多说。
“明白就好。”
钱万贯收回威压,重新换上那副和气的笑容,
“祭品的事情,我会让人去办,你回去禀报墨渊长老,让他放心。
至于那个陈风……他知道得太多,又不识抬举,就让他永远闭嘴吧。”
“是……”
赵乾声音干涩地应道。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