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士头目抬起头,看到凌煅,愣了一下,显然没立刻认出来(凌煅易了容),待看到凌煅暗示性的眼神和依稀熟悉的身形,才恍然道:“哦……是你们啊。坐吧。”他语气有些敷衍,似乎心事重重。
凌煅顺势坐下,叫了一壶好茶,给兵士头目斟上,低声道:“军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小弟初来乍到,还想在枫叶城讨口饭吃,若军爷不嫌弃,或许小弟能帮上点小忙?”
那兵士头目看了凌煅一眼,叹了口气:“帮忙?你能帮什么忙?老子今天倒霉透了,追查要犯没抓到人,还他妈得罪了内城的大人物,怕是这身皮都快保不住了……”他似乎是憋得狠了,忍不住抱怨起来。
凌煅心中了然,果然是因为搜查失败吃了挂落。他故作同情,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几句关于“要犯”和城内局势的话。
那兵士头目几杯热茶下肚,话匣子打开了不少,虽然核心机密不敢说,但也透露出一些信息:上面似乎对这次抓捕异常重视,压力极大,据说是来自更高层面的指令,甚至可能与某个神秘的“上头”有关。
“上头”?凌煅瞬间联想到了地煞殿!
他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压低声音,图穷匕见:“军爷,其实小弟打听这些,也是想找条门路。听说咱们枫叶城有个‘鬼市’,什么都敢卖,什么都敢买,不知军爷可否指点一下门路?小弟必有重谢!”说着,他袖袍微动,一小袋灵石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对方面前。
那兵士头目感觉到袋中灵石的重量,眼睛微微一亮,但随即露出警惕之色,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你打听这个干嘛?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乱得很!”
“嘿嘿,就是有点‘土特产’,想换个好价钱。”凌煅笑得更加市侩。
兵士头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贪念占了上风,飞快地收起灵石,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今夜子时,城南‘废弃土地庙’,井口。只认令牌不认人。”说完,他迅速在桌下塞给凌煅一个冰凉粗糙的铁牌,然后起身匆匆离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煅握住那枚刻着恶鬼头像的铁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鬼市,找到了。
第三节
子时,月黑风高。
城南废弃的土地庙早已荒败不堪,断壁残垣,蛛网密布,在夜风中显得格外阴森。
凌煅独自一人(让拓跋野和苏苓在远处接应)按照约定,找到了庙后院那口早已干枯的破旧古井。
井口被一块腐朽的木板半掩着。凌煅神识扫入,发现井底并非实地,而是一个被巧妙掩盖的、向侧下方延伸的洞口,洞口处弥漫着淡淡的阵法波动。
他取出那枚恶鬼铁牌,注入一丝微弱的真元。
铁牌上的恶鬼头像双眼亮起幽幽绿光,与井口的阵法产生共鸣。那阵法波动微微一滞,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凌煅毫不犹豫,纵身跃入井中。
穿过短暂向下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条宽阔的地下甬道。甬道两旁墙壁上镶嵌着散发幽绿光芒的萤石,照亮前路,空气流通,并无气闷之感。
甬道中已有不少身影走动,皆都穿着宽大的斗篷,戴着面具,遮掩得严严实实,沉默无声,如同鬼魅行走,气氛诡异而压抑。
这就是鬼市。
凌煅也早已换上了一件普通的黑色斗篷,戴上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狐狸面具,混入人流,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入口处的死寂截然不同!无数摊位林立,售卖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来历不明的法器、禁忌的丹药功法、甚至还有被封印的妖兽幼崽和……人口!
讨价还价声、窃窃私语声、甚至偶尔的争执声不绝于耳,但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伪装,不敢显露真容。
凌煅神识扫过,心中暗惊。这鬼市规模之大,远超想象,其中不乏筑基后期甚至假丹境界的高手气息隐藏其中。枫叶城官方对此恐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可能本身就有参与。
他此行的目的明确:一、打探地煞殿和“圣种”的消息;二、寻找解除圣种所需材料的线索;三、出售部分用不上的物品,换取灵石。
他先是逛了几个专门售卖情报的摊位,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冥尊之眼”、“圣种”以及近期修士失踪案的信息。
然而,大多数摊主要么表示不知,要么一听这些词汇就脸色大变(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恐惧),连连摆手,讳莫如深。只有一个售卖古籍残卷的老者,在收了凌煅十块灵石后,隐晦地提点了一句:“要找‘冥尊’的麻烦,去‘血屠’的摊位看看,那老疯子最近好像搞到了点‘好东西’,但他脾气怪得很,能不能问出来,看你的造化。”
血屠?凌?记下这个名字,又逛了片刻,找到了一个收购杂物的摊位,将那柄得自地煞殿修士的残破短刃、以及一些用不上的零碎材料出售,换得了两百多块下品灵石,手头总算宽裕了些。
随后,他开始寻找那个名叫“血屠”的摊位。根据描述,血屠的摊位似乎专门售卖各种“凶器”和与杀戮、死亡相关的东西。
终于,在洞窟一个偏僻的角落,凌煅找到了目标。
这个摊位不大,地上随意铺着一张肮脏的兽皮,上面摆着几件锈迹斑斑、煞气逼人的兵器残骸、几罐暗红色的泥土、甚至还有几颗风干缩水、面目狰狞的头骨!一个身材高壮、穿着破烂皮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浑身散发着浓郁血腥气和死气的壮汉,正抱着胳膊靠在岩壁上打盹,正是摊主“血屠”。
他的摊位前冷冷清清,无人敢靠近。
凌煅走上前,目光扫过摊位上的物品,最后落在一截漆黑的、仿佛被雷劈过的焦木上。从那焦木中,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精纯的雷霆气息和……生机?
这似乎是……某种灵木遭遇天劫后残留的核心?虽然生机近乎断绝,但本质极高!
“老板,这截雷击木怎么卖?”凌煅沙哑着开口。
血屠睁开一只眼睛,瞥了凌煅一眼,瓮声瓮气道:“三百灵石,不二价。”
价格高得离谱。但凌煅并未还价,直接取出灵石袋丢了过去。他感觉此物或许另有用处。
血屠有些意外地接过灵石,掂量了一下,态度稍好了一些:“小子,有点眼力。这玩意虽然废了,但毕竟是‘惊雷木’的芯子,拿来炼制雷符或者淬炼某些阴邪玩意,还有点用。”
凌煅收起雷击木,并未离开,而是压低声音道:“还想向老板打听点事。关于‘冥尊之眼’和‘圣种’。”
听到这两个词,血屠的另一只眼睛也猛地睁开,凶戾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凌煅,周身血腥死气暴涨:“你问这个干什么?!想找死吗?!”
恐怖的煞压力扑面而来,足以让普通筑基修士心神失守!
但凌煅只是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识海中不灭心火微微一跳,便抗住了这股压力,声音依旧平静:“好奇而已。听说老板消息灵通。”
血屠死死盯着凌煅看了半晌,眼中的凶戾渐渐化为一种古怪的兴趣:“嘿……有意思。居然能抗住老子的杀气。看来你不是一般的肥羊。”
他凑近一步,带着浓重血腥味的低语传入凌煅耳中:“小子,告诉你也没用。沾上‘圣种’,基本就等于死了。不过嘛……如果你真想找死,老子倒是知道一点。最近郡守府抓的那个‘鬼叟’,他手里好像有半张关于某个‘圣坛’位置的地图碎片……据说那‘圣坛’里,有能解决‘圣种’麻烦的东西……当然,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嘿嘿……”
鬼叟?地图碎片?圣坛?
凌煅心中巨震!鬼叟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东西?难怪会被突然抓捕!
“郡守府大牢……看守如何?”凌煅不动声色地追问。
血屠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怎么?还想闯大牢?告诉你,铜墙铁壁,阵法重重,光是金丹期的牢头就有三个!去了就是送死!不过嘛……”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丝戏谑,“再过三天,那老鬼就要被秘密押送往州府了……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那就不好说了,嘿嘿嘿……”
押送路线!
凌煅瞬间明白了血屠的暗示!这才是他真正提供的、有价值的信息!
“多谢。”凌煅不再多言,转身融入人群,迅速消失。
血屠看着凌煅消失的方向,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又一个去找死的……有意思……”
离开鬼市,与拓跋野苏苓汇合,凌煅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二人。
“闯郡守府大牢劫囚?还是劫法场?”拓跋野瞪大了眼睛,“凌兄弟,这太疯狂了!”
苏苓也是脸色发白:“郡守府高手如云,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凌煅目光深邃,摇了摇头:“不,我们不在大牢动手,也不在城内动手。我们在他们押送的路上动手!”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野猪村附近的一片险要山林区域重重一点。
“这里,是通往州府的必经之路,山高林密,适合伏击。”
“三天后,我们必须赶回这里,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