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当骸骨表面最后一点光点融入残炉后,整具骸骨仿佛失去了所有神异,变得黯淡无光,轻轻一碰,便化为了齑粉,飘散在地。
而那尊残破丹炉,已然模样大变!虽然依旧能看出曾经的破损痕迹,但那些深刻的裂纹大多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痕迹,如同岁月的勋章。炉身变得更加古朴厚重,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强大的能量波动。炉底的心火更是壮大到了拳头大小,熊熊燃烧,幽蓝深邃,紫华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热力和磅礴的生机!
凌煅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和与残炉之间更加紧密的联系,忍不住想要长啸一声!
因祸得福!真是因祸得福!
不仅伤势尽复,实力更上一层楼,残炉和心火也得到了质的飞跃!如今的他,有信心如果再面对苏药瑶,绝不会像之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是时候离开这里,去寻找出路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堆前辈所化的骨灰,再次深深一揖,毅然转身,走出了洞穴。
站在断崖边,俯瞰着下方翻滚的岩浆湖,凌煅眼中燃烧着自信的火焰。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浓郁的地火之力,忽然心有所动。
他尝试运转不灭心火,吸收周围的地火之力。
霎时间,如同长鲸吸水,周围的地火之力疯狂地涌入他体内,被心火轻易炼化吸收,效率比之前快了何止十倍!而且毫无滞涩之感,仿佛这本就是他力量的一部分!
这地脉岩浆湖,对别人是绝地,对他而言,竟是修炼宝地!
凌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或许,他可以不必急着离开。
就在他思索之际,远处岩浆湖中心,那几根巨大石柱上的废墟中,忽然有一道微弱的、却异常纯净的蓝色光华一闪而逝!
那光华……给人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凌煅瞳孔微微一缩。
是叶蘅那日掉落的……生骨续筋膏的药瓶材质反射的光芒?还是……别的什么?
第三节
那抹转瞬即逝的蓝色光华,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凌煅心中荡开层层涟漪。在这绝险死寂的地脉深处,任何一点不寻常的迹象都可能意味着变数。
是陷阱?是机缘?还是……与叶蘅有关?
凌煅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远处湖心石柱上的那片废墟。距离太远,又有地火毒瘴阻隔视线,看不真切。但那抹蓝光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与他,或者说与他身上的某件东西隐隐有着呼应。
是那半枚丹方残片?还是……苏药瑶香囊里的某件东西?
他沉吟片刻,决定前去一探。如今实力恢复大半,更有地火环境加持,只要不遇上那头恐怖的熔岩兽,自保应当无虞。
他观察了一下地形,选择了一条沿着峭壁蜿蜒向下、相对稳固的岩石小径,向着湖心方向小心前进。越往下,温度越高,地火毒煞越发浓郁,但对于拥有不灭心火的凌煅来说,这些反而是补品。他甚至主动吸收着这些能量,进一步巩固着刚刚提升的修为。
途中,他遇到了一些生活在地火环境中的奇异生物。有通体赤红、能喷吐火星的蝎子;有隐藏在岩浆气泡中、突然跃出偷袭的火焰飞鱼;甚至还有一群拳头大小、甲壳坚硬、啃食岩石的熔岩甲虫。
这些生物大多灵智低下,但性情凶猛。凌煅不愿过多纠缠,能避则避,避不开的便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不灭心火威力大增,对付这些低阶火系生物效果极佳,往往心火一扫,便能将其焚为灰烬。
一路有惊无险,他终于接近了湖心区域。那几根巨大的石柱如同撑天的巨人,矗立在翻滚的岩浆之中。石柱上方,果然是一片规模不小的建筑废墟,似乎是一座古老的宫殿或祭坛,但早已坍塌破败,只剩下断壁残垣。
那抹蓝光,似乎是从最中央那根最高大的石柱顶部传来的。
如何过去?石柱四周皆是灼热的岩浆,无法徒步。凌煅尝试催动心火,想要凌空飞渡,但他修为尚未达到筑基,无法长时间御空,此地又无借力之处。
他目光扫视,发现连接着中央石柱的,还有几根稍细一些的石桥,但大多已经断裂,只有一根看起来还算完整,却也被凝固的熔岩和废墟掩埋了大半。
只能从那里过去了。
他小心地踏上那根残破的石桥。桥面焦黑破碎,踩上去咯吱作响,不时有碎石落入下方岩浆,瞬间气化。凌煅屏息凝神,将身法提至极致,如同轻羽般在残桥上点过,快速向着中央石柱靠近。
越是靠近,怀中那枚得自骸骨的“墟”字令牌,竟然再次微微发热起来!似乎与石柱顶端的什么东西产生了感应!
凌煅心中一动,加快速度。
终于,有惊无险地踏上了中央石柱的顶部。这里是一片相对平整的巨大平台,地面上刻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巨大符文,四周散落着巨大的兽骨和破碎的兵器,仿佛经历过惨烈的大战。
平台中央,是一座半塌的圆形祭坛。祭坛由某种黑色的金属铸造,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中心处有一个凹槽,看形状,竟然与他手中的“墟”字令牌完全吻合!
而就在祭坛旁边,一堆坍塌的乱石缝隙中,那抹微弱的蓝色光华再次闪烁了一下!
凌煅快步上前,拨开乱石。光芒的来源,赫然是一个被压在石下的、淡蓝色的、半透明的能量护罩!护罩只有尺许见方,里面似乎笼罩着什么东西。
而护罩的能量,正在快速流逝,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更让凌煅震惊的是,在这护罩旁边,散落着几片熟悉的月白色绡纱碎片!上面还沾染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是苏药瑶的衣服碎片!她来过这里!而且还受了伤?!
凌煅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她和那熔岩兽的战斗,一路打到了这里?!结果如何?她死了?还是逃了?
他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神识全力散开,却没有发现任何苏药瑶的气息,只有残留的、冰冷的法力波动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淡蓝色的能量护罩上。这护罩的能量性质……与他印象中苏药瑶的冰寒法力截然不同,反而更加柔和、坚韧,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而且,这护罩似乎快要消散了。
凌煅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即将破碎的护罩。
啵——
一声轻响,护罩如同水泡般破裂,彻底消散在空中,露出了其下保护的东西。
那赫然是一个用某种巨大叶片精心包裹起来的……襁褓?
凌煅愣住了。在这地底深处的绝险之地,古老的祭坛旁,怎么会有一个婴儿的襁褓?!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叶片。叶片之下,并非活着的婴儿,而是一个……沉睡的、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玉雪可爱的女婴?!
女婴呼吸均匀,小脸粉嫩,似乎只是在熟睡,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她身上穿着一件小小的、绣着精致云纹的肚兜,材质非凡,散发着微弱的灵光,似乎正是这件肚兜之前维持着那个护罩。
在女婴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小巧的、已经空了的奶瓶,奶瓶旁边,压着一块折叠的、材质特殊的白色绢布。
凌煅彻底惊呆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是谁把她放在这里的?苏药瑶?不可能!那会是谁?这女婴又是怎么在这地火毒煞环境中存活下来的?全靠那肚兜和护罩吗?
他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他轻轻拿起那块白色绢布,展开。
绢布上,用娟秀而焦急的字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药液书写,闪烁着微光。
“后来人敬启: 若你见此信,证明瑶光已危在旦夕。吾乃药尊侍女碧瑶,奉药尊遗命,守护其血脉后人‘瑶光’。然敌踪已现,强敌环伺,吾身中剧毒,恐难支撑。不得已将小主人藏于此地,借‘生生造化兜’与此地残留古阵之力遮掩气息。 小主人身具‘药灵圣体’,万毒不侵,然亦需大量灵药滋养,否则圣体渐衰。敌乃丹盟巨擘,势大遮天,吾亦不知其真容,只知其觊觎药尊传承与圣体之秘久矣! 恳请后来者,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救小主人一命!若能护其周全,药尊遗留之‘百草秘境’舆图及信物‘生生造化兜’,便是酬谢!秘境中有药尊毕生所学及对抗强敌之秘! 强敌将至,吾去矣!万望珍重!”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甚至有些潦草扭曲,显然书写者当时情况极其危急。
凌煅握着绢布,久久无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药尊血脉?药灵圣体?丹盟巨擘为敌?药尊传承?
这信息量太大了!这位名为“碧瑶”的侍女,守护的竟然是一位号称“药尊”的大能的后人!而他们的敌人,竟然是丹盟中的巨擘!联想到姬无妄和苏药瑶的所作所为,凌煅几乎瞬间就将两者联系了起来!
难道姬无妄覆灭凌家,抢夺九转还魂丹方,还与这位“药尊”的传承有关?!他甚至还在追捕药尊的血脉后人?!
而这女婴瑶光,身具什么“药灵圣体”,万毒不侵,正是敌人觊觎的目标!
凌煅低头看着怀中依旧酣睡的女婴,那粉雕玉琢的小脸毫无防备,惹人怜爱。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被丹盟顶层那些豺狼迫害的对象。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他将背负上一个巨大的责任,彻底站在丹盟最高层的对立面,前路将更加艰险万分。
不救……他看着那孩子纯净的睡颜,实在硬不起心肠。更何况,那“百草秘境”的舆图和信物,或许对他复仇有大用!
只是……这“生生造化兜”是信物?可这明明是一件婴儿的肚兜啊……难道……
凌煅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绢布上,忽然注意到在绢布的角落,还有一行更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
“又及:信物‘生生造化兜’已被吾拆解,大部分灵力用于维持护罩,剩余部分改制成小主人所穿肚兜,舆图则藏于……”
字迹在这里模糊不清,似乎被什么液体污染了。
凌煅的心猛地一沉!信物被拆了?!舆图藏在哪里?!难道……
他猛地看向女婴身上那件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肚兜!难道舆图就藏在这肚兜的夹层里?!
就在这时,怀中的女婴忽然嘤咛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最纯净的黑宝石般的眸子,清澈见底,不染丝毫尘埃。她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凌煅,似乎并不害怕,反而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呀…”
一声软糯的、如同小奶猫般的呓语,瞬间击中了凌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所有的犹豫和算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婴娇嫩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罢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你的仇,我的恨,我们一起报。”
他似乎是对女婴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
然而,他并未注意到,在他做出决定的瞬间,女婴那纯净的眼眸深处,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极其微弱的、淡绿色的奇异光芒。
与此同时,远处岩浆湖的对面,隐约传来了几声尖锐的、似乎是人为发出的呼啸声!
有人来了!
凌煅脸色一变,立刻将女婴小心抱起,用叶片重新包裹好,藏入怀中,同时身形一闪,迅速隐匿到祭坛后方的阴影之中,屏住了呼吸。
危机,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