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金吐掉嘴里的烟头,用靴底狠狠碾灭。七月的夜晚闷热潮湿,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他抬头望向那座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废弃义庄,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像无数只干枯的手爪。
就是这儿?雷子扛着炸药包,汗水顺着他的光头往下淌。
风水师老周捧着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地下有东西,大东西。他声音发颤,阴气重得吓人。
赵三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三个月前,他在黑市上花大价钱买到一张北魏时期的墓葬图,据说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之墓,陪葬品足以买下半座城。
马六,把入口找出来。赵三金命令道。
瘦得像猴子的马六是本地人,祖上三代都是盗墓的。他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泥土,手指轻轻敲击地面。
众人七手八脚挖开腐叶和泥土,露出一块青石板。雷子熟练地安置好炸药,随着一声闷响,石板碎裂,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阴冷的风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发财的时候到了。赵三金戴上头灯,第一个钻了进去。
狭窄的甬道向下延伸,墙壁上刻满了古怪的符文。老周的手指抚过那些刻痕,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不是镇墓文...是诅咒。
少他妈吓唬人。秀才推了推金丝眼镜,他是团队里的文物专家,北魏墓葬都爱搞这套。
甬道尽头是一扇青铜大门,门上镶嵌着一面铜镜,镜面模糊不清,边缘雕刻着狰狞的兽面。赵三金凑近铜镜,突然觉得镜中的自己扭曲了一下,他猛地后退。
怎么了?马六问。
没什么。赵三金摇摇头,雷子,把门炸开。
爆炸声在密闭的空间里震耳欲聋。青铜门轰然倒塌,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涌出来。众人捂住口鼻,头灯的光束照进墓室,然后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主墓室里堆满了金银器皿、玉器、铜钱,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正中央是一具黑漆棺椁,棺盖上盘踞着一尊青铜兽像,似虎非虎,眼睛是两颗血红的宝石。
发财了...雷子喃喃道,第一个冲了进去。
赵三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太容易了,他们连一个机关都没碰到。他看向那面被炸飞的铜镜,镜面裂开了一道缝,隐约有暗红色的液体渗出。
别碰任何东西!他喊道,但已经晚了。
雷子抓起一把金壶,突然发出一声怪笑。是我的...都是我的...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
秀才正用放大镜研究一块玉璧,突然尖叫一声把玉璧扔了出去。它在动!上面有虫子在爬!但实际上,玉璧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异常。
老周跪在棺椁前,对着青铜兽像念念有词,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它醒了...守墓兽醒了...
赵三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金银财宝似乎扭曲变形,他使劲眨了眨眼。就在这时,马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你干什么!马六捂着流血的手臂,惊恐地看着雷子。雷子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滴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你不是马六...雷子嘶声道,你是怪物...我看到你的脸在融化...
赵三金想去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墓室里的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一团棉花。他看向铜镜,裂缝更大了,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流淌。
都冷静点!赵三金大喊,但声音在墓室里显得异常微弱。
老周突然扑向秀才,两人扭打在一起。你想独吞!我看到了!你在往包里塞东西!老周歇斯底里地吼叫。
秀才的眼镜碎了,脸上全是血。疯子!你疯了!
赵三金想去拉开他们,却看到秀才的脸真的在融化,皮肤像蜡一样滴落,露出睛似乎转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
马六的惨叫让赵三金转过头去。雷子已经把马六按在地上,一刀接一刀地捅下去。去死吧怪物!去死吧!鲜血喷溅在金银财宝上,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
赵三金双腿发软,他看到的不只是雷子和马六,还有无数模糊的影子在墓室里游荡,它们没有脸,只有一张张咧到耳根的嘴。
老周掐着秀才的脖子,秀才的舌头吐出来,眼珠凸起。突然,老周松开手,惊恐地后退。不...不是他...是我看错了...但为时已晚,秀才已经断了气。
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浑身是血,转向老周。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怪物...他举起刀。
赵三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面铜镜,那尊兽像,它们在释放某种东西,让他们产生幻觉。他冲向铜镜,想把它彻底打碎,但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变成了腐烂的尸骨和发霉的垃圾,墙壁上渗出黑色的液体,腥臭扑鼻。唯一真实的只有那尊青铜兽像,它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嘴巴似乎在上扬。
雷子的刀插进了老周的胸口,老周抓住雷子的手腕,两人一起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墓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赵三金跪在地上,头痛欲裂。他看向铜镜,镜中的自己满脸血污,眼睛布满血丝,而在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他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有。再看向铜镜,黑影还在那里,越来越近。赵三金终于崩溃了,他抓起一块金砖砸向铜镜。
铜镜碎裂的瞬间,整个墓室震动起来。青铜兽像发出刺耳的尖啸,赵三金看到它的嘴巴真的张开了,露出森白的利齿。
擅入者死...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任何一种语言,但他就是明白其中的意思。
赵三金跌跌撞撞地跑向出口,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低头一看,是雷子的尸体,不,雷子还活着,正对他狞笑。老大...一起留下来吧...
赵三金尖叫着踢开雷子,爬向甬道。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他不敢回头,拼命往前爬。
当他终于爬到入口处时,月光照在他脸上。赵三金大口喘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回头看去,是马六,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马六了。它的皮肤灰白,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裂到耳根。老大...
赵三金拼命挣扎,但更多的从地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四肢。他被拖向地下,指甲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最后一刻,他看到铜镜的碎片映出自己的脸——那张脸上,挂着和马六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第二天清晨,几个村民发现了被翻开的墓穴入口。他们好奇地探头张望,只看到一堆腐烂的木头和碎骨。
又是那些盗墓的。年长的村民摇头,这地方邪性得很,听说以前来过好几批人,没一个出来的。
一个年轻人注意到地上有块闪闪发光的东西,弯腰捡起来。那是一小块铜镜碎片,里面映出他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
年轻人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镜中的自己正对着他微笑...
李二狗用袖子擦了擦那块铜镜碎片,对着夕阳眯起眼睛。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参差不齐,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异常沉重。
二狗!别碰那东西!老村长拄着拐杖快步走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那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物件!
铜镜碎片在李二狗掌心微微发烫。他恍惚看见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再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就看看...李二狗嘟囔着,却悄悄将碎片塞进了口袋。当晚,他做了个奇怪的梦——一座堆满黄金的墓室,一面完整的铜镜,还有镜中爬出来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李二狗的妻子发现丈夫蹲在院子里,用木炭在地上画着奇怪的图案。你干啥呢?她推了推丈夫的肩膀。李二狗转过头,妻子吓得倒退两步——他的眼白里布满血丝,瞳孔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我找到了发财的路子。李二狗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他脚下画着的,分明是某个地下建筑的平面图。
省考古研究所的灯光亮到深夜。林夏扶了扶眼镜,小心翻动北魏《葬经》残卷的仿制页。作为年轻有为的考古学家,她受邀研究新出土的一批北魏文物。
...其法取铜百斤,融以罪人之血...林夏轻声念着残缺的文字,手指微微发抖,...铸为镜,嵌于墓门,内封噬魂兽...
同事小王凑过来:查到什么了?
林夏指着一段模糊的铭文:这是记载一种叫血目铜镜的镇墓法器。将铜镜浸泡在活人血液中铸造,镜背刻噬魂兽图样,能制造幻象保护墓穴。她翻到下一页,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一只似虎非虎的怪兽,眼睛位置用朱砂点成红色,下方小字注明:以贪者魂饲之,兽醒则永镇墓室。
上周那个盗墓案,小王压低声音,村民说找到五具尸体,其中一具跪在铜镜碎片前,脸上带着笑...
林夏猛地合上古籍。她想起现场照片里那面破碎的铜镜——每一块碎片边缘都有暗红色痕迹,像干涸的血。
三个月后,李二狗带着四个外地人出现在废弃义庄。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子,自称。
就是这儿?金爷踢开腐烂的木板,露出地洞,要是敢骗我...
,铜镜...一定要把铜镜拼起来...
五人钻入地洞后,林夏的考古队恰好抵达村子。老村长颤巍巍地指着义庄方向:又去了...今年第三批了...
林夏心头一紧。她打开手机,调出之前盗墓现场的俯拍图——五具尸体的位置连线,竟形成一个诡异的兽头图案。
快联系警方!她抓起手电筒就往义庄跑。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时,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地上散落着新鲜脚印,通向那个黑漆漆的地洞。
小王拉住她:太危险了!等警察来再说!
来不及了...林夏指着地洞边缘——几滴新鲜的血液正缓缓渗入泥土。
地下甬道的墙壁上,林夏的手电光照出层层叠叠的刻痕。她辨认出不同时期的工具痕迹——新鲜的凿痕覆盖在旧痕之上,有些刻痕已经氧化发黑。
至少十批人来过这里...她摸着墙上一个熟悉的兽形符号,与《葬经》记载的噬魂兽一模一样。
前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林夏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后,手电筒照亮了主墓室的景象——金爷跪在地上,正用匕首割自己的脸,嘴里念叨着虫子...全是虫子...;他的同伙们或互相撕打,或用头撞墙;李二狗则趴在那面被拼合了大半的铜镜前,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填补最后一道裂缝。
最恐怖的是墓室中央——五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呈跪拜姿势环绕青铜兽像,他们的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灰色,嘴角上扬,仿佛在微笑。
别碰铜镜!林夏大喊,但为时已晚。李二狗将最后一块碎片按进镜面,整个墓室突然震动起来。铜镜发出刺目的红光,镜面如同液体般波动,一只兽爪缓缓伸出...
青铜兽像的眼睛亮起血红光芒。林夏看到那些所谓的金银财宝正在融化,变成腐烂的内脏和发黑的骨头。墙壁渗出暗红色液体,逐渐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是...所有死在这里的人...小王颤抖着指向最新浮现的几个字——李二狗的名字正在血水中成形。
金爷突然扑向林夏,他的眼球已经爆裂,血泪横流:你们想偷我的金子!林夏闪身躲开,金爷一头撞在青铜兽像上,头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铜镜中的兽爪已经完全伸出,那是一只青灰色的利爪,表面布满鳞片,指甲弯曲如钩。李二狗狂笑着抓住那只爪子:我的...都是我的...下一秒,他的身体像破布一样被拖入镜中,只留下半截手臂落在地上,手指还在抽搐。
林夏拽着小王往回冲。身后传来镜面破碎的声音,接着是某种巨大生物沉重的呼吸声。她不敢回头,直到冲出地洞,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警察赶到时,义庄已经塌陷成一个大坑。坑底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哭,又像笑。
三个月后的深夜,林夏从噩梦中惊醒。她的公寓里弥漫着铜锈味,书桌上摊开着画满兽形符号的图纸——她不记得自己画过这些。
浴室传来水声。林夏颤抖着推开门,镜面上布满水雾,有人用手指写着:第七批将至。
她伸手擦去水雾,镜中的自己却没有同步动作,而是缓缓咧开嘴——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森白利齿。
镜面泛起涟漪,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镜中凝视着她...
林夏推开祖父书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束中舞动,像是无数细小的生命。三个月前祖父的离世让这栋老宅彻底沉寂下来,直到今天,她才鼓起勇气来整理遗物。
这么多书...林夏轻声自语,指尖划过书架上那些泛黄的古籍。《山海经》《搜神记》《子不语》,还有大量她连名字都念不顺的线装书。祖父生前是知名的民俗学者,这些藏书是他一生的心血。
当她挪开一摞《民间异闻录》时,一个黑漆木匣从书架上滑落,地一声摔在地上。林夏蹲下身,发现匣子已经摔开,里面露出一角青铜色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碎木片,取出了一面残破的铜镜——确切地说,只是铜镜的碎片,大约有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打碎的。
铜镜背面雕刻着一只她从未见过的怪兽:似虎非虎,似龙非龙,獠牙外露,双目圆睁,周身缠绕着火焰般的纹路。更奇怪的是,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那些纹路时,竟有种被轻微灼烧的错觉。
这是什么...林夏翻过碎片,发现镜面虽然布满裂纹,却异常清晰。她下意识地照了照自己,镜中的影像却让她猛地后退了一步——她的脸在镜中扭曲变形,眼睛变成了诡异的竖瞳,嘴角上扬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露出不属于她的狞笑。
林夏慌忙将铜镜碎片扔在地上,心跳如鼓。等她再次鼓起勇气捡起它时,镜中的影像已经恢复正常。她长舒一口气,将这一切归咎于光线和灰尘造成的错觉。
木匣底部还有一本残缺的古籍,封面用篆书写着《葬经》二字。林夏翻开脆弱的纸页,发现大部分内容已经遗失,仅存的几页上记载着一些关于噬魂兽的片段文字和与她手中铜镜背面相似的兽形图案。
...噬魂者,形如虎而有鳞,目赤如血,食人魂魄以自养...林夏轻声读出残缺的文字,...铸其形于器,可通幽冥...然必以生魂饲之,否则反噬其主...
文字在这里中断了,后面几页被整齐地撕去,只留下一些难以辨认的墨迹。林夏皱起眉头,祖父从未向她提起过这些东西。她将铜镜碎片和《葬经》残卷重新包好,准备带回去仔细研究。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书桌上有几张散落的素描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同一个图案——正是铜镜背面那只怪兽的简化版。纸上的笔迹显然是祖父的,但画风却与他一贯严谨的学术风格大相径庭。这些图画线条狂乱,有些甚至划破了纸面,仿佛是在某种极度亢奋或恐惧的状态下完成的。
最令人不安的是,林夏发现自己无法将视线从这些图案上移开。那些线条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眼前扭曲、蠕动,逐渐形成一个立体的形象。她眨了眨眼,幻觉消失了,但那个图案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
太奇怪了...林夏将素描纸也收进包里,决定找她的好友赵明商量。赵明是大学里的历史系讲师,对古代符号学颇有研究。
离开老宅时,林夏没注意到铜镜碎片在包中微微发烫,更没发现书房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正用不属于人类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背影。
三天后,赵明的公寓。
这绝对是非同寻常的发现!赵明推了推眼镜,兴奋地将铜镜碎片举到台灯下仔细观察。他三十出头,头发已经有些稀疏,此刻却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两眼放光。
林夏不安地搅动着咖啡:我不确定这是否安全。祖父的笔记里提到这东西需要喂养,而且我照镜子时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民间传说常有这种夸张的描述。赵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很可能是商周时期的祭祀用品,那个兽形图案我在一些出土的青铜器上见过类似的。不过...他皱起眉头,这个符号确实有些特别。
他拿起铅笔,在一张白纸上迅速勾勒出兽形图案的简化版。林夏惊讶地发现,尽管只看过几次,赵明画出的图案与她祖父素描上的几乎一模一样,连那些不合理的扭曲和夸张都完美复现。
你看,赵明指着图案,这种构图方式非常特殊,它利用了人类视觉系统的某些缺陷,让看到的人很难忘记。古代祭司可能用这种方法确保某些重要信息能够代代相传。
林夏点点头,却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她注意到赵明画完图案后,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尽管房间里并不热。
你还好吗?她问道。
赵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勉强的笑容:当然,只是有点...兴奋。他的目光却无法从自己画的图案上移开,这个符号...它好像在...
在什么?
没什么。赵明突然将素描纸翻面扣在桌上,我明天带你去见一位老教授,他是古代符号学专家,应该能告诉我们更多。
林夏离开后,赵明立刻将那张素描纸重新翻过来。兽形图案在灯光下似乎活了过来,线条如水般流动。他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拿起手机拍下图案,上传到了他管理的那个小众历史研究论坛上。
让大家也看看这个奇迹...他喃喃自语,没注意到镜子的碎片在书桌上泛着诡异的青光。
接下来的几天,林夏忙于工作,暂时将铜镜的事情搁置一旁。直到周五晚上,她收到赵明一连串奇怪的短信:
符号在扩散...
他们都在画它...
铜镜在召唤我...
最后一条是在午夜发来的:我听到了兽吼声,它饿了。
林夏立刻拨打赵明的电话,却只听到忙音。一种不祥的预感驱使她驱车前往赵明的公寓。门没锁,推开门的那一刻,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公寓里一片狼藉,墙上、地板上、甚至天花板上都画满了那个兽形符号——有些是用马克笔,有些像是用指甲刮出来的,还有几处明显是用鲜血绘制的。赵明的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上显示着他上传符号的论坛页面,回复已经超过三百条,许多人贴出了自己绘制的兽形图案,还有人声称看到图案后做了诡异的梦。
赵明?林夏颤抖着呼唤,却只听到浴室传来滴水声。
她一步步走向浴室,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浴缸里盛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水面上漂浮着赵明常穿的那件格子衬衫。墙上用血写着几个大字:第七个祭品。
林夏强忍呕吐的冲动,跌跌撞撞地回到客厅,发现书桌上的铜镜碎片不见了。就在此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古玩市场,寅时,带上《葬经》。
林夏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认识那个古玩市场,祖父生前常去那里淘货,店主是他多年的老友。短信是谁发的?赵明还活着吗?那个第七个祭品又是什么意思?
她翻开带来的《葬经》残卷,突然注意到之前忽略的一页上有一行小字:噬魂兽每四十九日需食一生魂,周而复始,谓之献祭周期。
林夏迅速计算日期,祖父去世正好是四十九天前。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祖父的死并非自然,而是这个青铜兽像的。而现在,赵明成了下一个。
她必须去古玩市场,但离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还有几个小时。林夏决定先回家准备,却在出门时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赵明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黑暗的房间里,铜镜碎片悬浮在半空,散发着诡异的绿光,镜面映照出的不是周围的景物,而是一张布满鳞片的兽脸,正张开血盆大口。
林夏将手机塞进口袋,逃离了公寓。她没注意到,自己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形状恰似那个兽形符号的一角。
凌晨三点二十分,林夏站在古玩市场紧闭的大门前。这个平日熙熙攘攘的地方此刻寂静得可怕,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投下长长的阴影。她紧了紧外套,手中紧握着《葬经》残卷和从祖父书房带来的所有相关资料。
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后门,一个人来。
林夏绕到市场后方,发现一扇小门虚掩着。推门而入,里面是一条堆满杂物的狭窄过道,尽头有微弱的灯光。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过道尽头是一间她从未见过的储藏室,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镜子,中央的展示台上,铜镜碎片被放置在黑色天鹅绒垫上,旁边是一尊约半米高的青铜兽像——正是铜镜背面图案的立体版,做工精细得令人毛骨悚然,每一片鳞甲都清晰可见,赤红的眼睛似乎能跟随人的移动而转动。
林教授生前最得意的收藏。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林夏转身,看到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从黑暗中走出,正是古玩市场的老板老周。
周叔?这是怎么回事?赵明在哪?林夏质问道。
老周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赵明...他太好奇了。这面铜镜会选择自己的猎物,就像它选择你祖父一样。
我祖父是怎么死的?林夏的声音颤抖着。
老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青铜兽像:这尊像至少有三千年的历史,属于一个早已消失的古老部族。《葬经》里应该提到过他们——能够操控噬魂兽的守墓人。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兽像的头顶:这个部族相信,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他们铸造这些兽像,用来吞噬死者的灵魂,将其转化为守护墓穴的力量。但噬魂兽永不满足,当没有死者可吃时,它就会转向活人...
林夏想起《葬经》上那句话:必以生魂饲之,否则反噬其主。
我祖父是自愿的?她难以置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