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安详了。”维里克冷冷道,“没有伤口,没有挣扎。就像自愿在这里停下了脚步,然后时间将他们遗忘。”
他蹲下身,用卡牌虚影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锈蚀的剑刃,剑刃瞬间化作一堆红色的尘埃。
“连金属都在‘安详’地彻底腐朽。这里的时间流速或者‘沉睡’的法则,恐怕对外来物质有极强的同化效应。”
这个发现让众人背脊发凉。罗斯克尔的宁静,并非毫无代价。
他们更加小心地绕开那几具安详的白骨,继续深入。
森林越来越近,那些树木高大而奇特,枝叶呈现出一种柔和的银灰色或淡金色,仿佛自身就在发光。林间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色彩斑斓的苔藓和落叶,踩上去悄无声息。
维里克再次举手示意停下。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
“听到什么了吗?”塞拉斯蒂安问,他的“蜜语摇篮曲”主要作用于能量和心智层面,对物理声音的感知并非强项。
“音乐……”维里克的表情有些困惑,“非常非常微弱的……音乐声。像是……八音盒?又像是风吹过某种水晶风铃……从森林深处传来。”
落米伊也努力倾听,却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听到。”
塞拉斯蒂安凝神感知,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声音。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韵律。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维里克,你的感知或许因为【熵之视界】被压制,反而对其他层面的波动更敏感了。”
他自身的“蜜语摇篮曲”也隐约捕捉到了那极其缥缈的韵律,那韵律与此地的安宁氛围完美契合,甚至隐隐引导着他的乐章。
这神秘的韵律并未带来危险的感觉,反而像是指引。
犹豫片刻,他们决定朝着韵律传来的方向小心前进。进入森林,光线变得更加昏暗柔和,如同永恒的傍晚。
发光的树木和苔藓提供了足够的照明。林间偶尔可以看到更多沉睡的遗骸,有的是人类,有的则是完全陌生的种族,甚至还有一些巨大的、如同岩石般的生物,全都保持着安详沉睡的姿态,仿佛化为了森林的一部分。
这景象美丽又诡异,充满了静谧的死亡气息。
走了大约半小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森林深处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纯净白色石材构筑的精致亭子。
亭子结构优雅,爬满了某种开着细小发光蓝花的藤蔓。而那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空灵缥缈的音乐,正是从亭子中央散发出来的。
更令人惊讶的是,亭子周围,或坐或卧,聚集着数十个身影!
那些身影并非骸骨,而是鲜活的生命!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来自不同的时代甚至不同的种族。有的穿着华丽的古代宫廷长裙,有的披着冒险者的皮甲,有的甚至是完全由能量构成的灵体生物。
他们全都闭着双眼,脸上带着极度幸福、满足的微笑,沉浸在无比美好的梦境之中,对塞拉斯蒂安四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他们的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但生命气息却微弱而平稳,仿佛陷入了最深最甜的永眠。
在亭子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结构精巧无比的透明水晶八音盒。那空灵的音乐正是由它发出。
八音盒下方,坐着一位身披纯白薄纱的长发女子。
她的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集合了世间所有关于宁静与安眠的美好想象。肌肤白皙透明,眼眸紧闭,长长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般垂下。
她的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膝上,嘴角含着一丝悲悯而温柔的微笑。她并非实体,身体边缘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仿佛一个强大的能量投影或……神灵的化身?
她就是维里克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
此刻,她似乎也沉浸在某种永恒的守护之梦中,并未察觉访客。
然而,当塞拉斯蒂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他背上的玛拉,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呓语。并非痛苦,而是一种……仿佛归家般的叹息。
同时,玛拉左手背上那原本已经彻底黯淡的双重污染印记,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就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但一直维持着“蜜语摇篮曲”、与玛拉和周围环境有着微妙共鸣的塞拉斯蒂安,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丝极其不谐的波动!
他猛地停下脚步,全身肌肉绷紧。
几乎在同一时刻,亭子中央那位白纱女子嘴角那悲悯温柔的微笑,似乎僵硬了极其细微的一刹那。
萦绕在灵魂深处的八音盒音乐,也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走音。
维里克猛地看向塞拉斯蒂安,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讯!
罗斯克尔的完美宁静,被他们这些携带“杂质”的访客,激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而这沉睡之乡,似乎并非对其毫无所觉。
那白纱女子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