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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虹桥跨海·电掣寰球(1 / 2)

静默的深蓝

冰冷彻骨的大西洋风,裹挟着粗粝的盐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狠狠刮过“定海蛟龙号”钢铁的船艏。这艘帝国最新锐、体量最为庞大的电缆敷设船,此刻像一个孤独的巨人,在墨绿色的洋面上起伏颠簸。宇文朔,帝国工程院最年轻的院士,也是这条跨越万里波涛的信息天堑——寰宇海底电报电缆工程的总工程师,正伫立在舰桥高高的舷窗前。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紧握栏杆而微微发白,目光穿透厚重含铅的舷窗玻璃,死死锁住船尾后方那片翻腾喧嚣的海域。

那里,帝国工业力量与人类野心的终极象征——那盘绕如山岳般的巨大电缆盘,正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粗壮无比的钢缆,裹挟着帝国最高机密工艺的绝缘层与铜芯导线,被名为“深渊巨擘”的巨型收放装置,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庄严感,一寸寸、一尺尺地送入咆哮的无底深渊。电缆入水处,激起的白色浪花如同祭献的泡沫,转瞬就被深不见底的墨蓝吞噬。

“报告总工!‘蛟龙号’稳定航速四节,电缆敷设速度匹配,张力监测稳定,外层绝缘层压力传感器读数正常!”副手的声音透过传声筒传来,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激动。

宇文朔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他深邃的目光掠过船舷外,投向更东方那片被浓雾与距离遮蔽的海平线。那里,是帝国的终点,也是这条信息长虹的另一端——欧罗巴大陆的边缘,不列颠群岛的伦敦港。他的思绪,却穿透了物理的距离,回溯到十几年前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午后。那是帝国皇家图书馆落成典礼,他作为优秀工科学生代表,有幸站在台下,聆听到了那位早已被帝国奉为“智慧星辰”的蔡昭姬(蔡琰/苏清)的简短致辞。那时他还懵懂,只记得这位传奇女性清癯面容上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平静,她的声音不高,却像烙印一样刻进了他的脑海:

“孩子,未来最伟大的工程,将不再是高耸入云的宫殿,亦非连绵万里的城墙。它将是无形之桥,是跨越山海的心智联结。它将让帝国的心脏与最遥远的边疆同频共振,让一个在长安落下的疑问,能在泰晤士河畔的晨光中得到回响。那才是征服时间与空间的伟力,那才是点亮人类心智的真正火炬。”

那时不解其意,只觉宏大。如今,当他指挥着这艘巨船,亲手将这跨越万里大洋的“无形之桥”沉入海底,蔡昭姬话语中那穿透灵魂的预言力量,才如同这深海的暗流,汹涌地撞击着他的胸膛。这跨越深海的电缆,何尝不是帝国这架庞大机器上,最为精妙也最需勇气的一根神经?它连接的不只是两块陆地,更是两个世界,是帝国“寰宇”之志最为璀璨的注脚!

风暴中的细弦

“长官!西北方!强气压云团!移动速度极快!”望斗上的嘶吼被狂风瞬间撕碎了大半,但其中蕴含的惊惶却清晰地传递下来。舰桥内,空气瞬间凝固了半秒,各种仪表的指针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宇文朔猛地扑到海图桌前,雷达官刚刚标记出的位置像一块迅速扩散的污渍。风暴!而且是足以掀翻“定海蛟龙号”这种巨轮的狂暴气旋!

“该死!距离接触只有不到一小时!”大副的声音透着绝望,“必须立刻停止作业,回收电缆!”

“回收?”宇文朔的声音冷得像冰,“靠近船尾的电缆长度超过五十海里!回收所需时间远超风暴抵达时间!强行回收,张力过载,电缆一样会被扯断!更可能把整条船都拖垮!”

抉择像冰冷的绞索勒住了舰桥内每个人的脖子。停止敷设,意味着风暴过后,需要耗费难以估量的时间和资源重新定位、打捞、拼接这段沉入万米深渊的电缆——这几乎是宣告工程失败。而继续敷设……

“总工!方案?”大副的额角青筋暴起。

宇文朔的目光死死钉在舷窗外那根绷紧如命运之弦、正被巨轮缓缓送入深渊的缆线。它太细了,在这狂暴的大海面前,它脆弱得如同婴儿的发丝!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恐惧的犹豫:

“不能停!也收不回!全体注意!执行‘破浪’预案!航向东南偏东十五度,最大战速!目标:风暴中心移动轨迹的侧翼!我们要赶在它最强风眼合拢之前,从边缘穿过去!”

“什么?!迎着风暴边缘走?”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失声惊呼,“那电缆……”

“电缆是死物!船和人还在!”宇文朔粗暴地打断他,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深渊巨擘’最大功率运转!给我死死稳住电缆张力!哪怕船体倾斜三十度!哪怕仪器报警到爆炸!这根线,不能松!更不能断!这是命令!”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全船!庞大如山的“定海蛟龙号”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怒吼,蒸汽轮机超负荷运转的尖啸压过了风暴的咆哮。船身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上下颠簸,钢铁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甲板上固定设备的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每一次巨浪拍来,数千吨的海水狠狠砸在船体上,整艘船仿佛瞬间沉入水底,又在下一秒被狠狠抛向半空!

“左舷四十度!稳住舵轮!”

“报告!张力监测点七!读数突破临界红线!”

“绝缘层压力异常!警告!警告!七号区段!”

“液压补偿系统过载!‘深渊巨擘’一号主臂震颤加剧!”

“给我顶住!加大液压注入!放弃次要监测点!确保主缆核心传感不断!”宇文朔的声音在剧烈的摇晃和刺耳的警报声中几乎被淹没,他死死抓着通讯器,指关节捏得发白,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根在船尾海水中时隐时现、如同垂死巨蟒般挣扎扭动的电缆。

就在船体被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浪涌狠狠抬起,几乎达到垂直角度的刹那——

“嘣——!!!”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即使隔着厚重的钢板,这声音也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骨髓深处!

“报告!报告!电缆张力……张力归零!信号……信号完全中断!”电缆监测站传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风暴的嘶吼和船体扭曲的呻吟。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宇文朔踉跄一步,扶住海图桌才没有摔倒。他猛地扑向舷窗,望向船尾。

那根连接着帝国宏图与欧陆彼岸的细线……消失了。

冰冷的海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刺穿了宇文朔全身,绝望扼住了他的喉咙。完了吗?数年的心血,帝国的期许,跨越大陆的梦想,就在这狂暴的一刻,被大海无情地吞噬了?那根承载着希望的细线,如今沉沦在哪个无人知晓的黑暗深渊?

不灭的星火

帝国长安,未央宫深处。这里不再有朝堂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精密钟表内部般低沉的嗡鸣和无数真空管仪器发出的幽幽红绿光芒。巨大的“寰宇通讯枢纽”控制中心被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感笼罩。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金属加热后的特殊气味。一面占据了整堵高墙的庞大玻璃面板上,一条象征电缆的、从长安一直延伸向西方大陆边缘的幽蓝色光带,在代表“定海蛟龙号”位置的节点处,骤然熄灭!刺目的红色警报无声地闪烁起来!

端坐于控制台主位前的皇帝曹叡,年轻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紧握座椅扶手的手背青筋毕露,指节捏得发白。这位在祖父曹操(林风)的铁血阴影和父亲曹丕的务实统治下成长起来的新帝,登基不久便面临着帝国庞大机器运转中的关键考验。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熄灭的光点,嘴唇紧抿,几乎成了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帝国的心脏,仿佛随着那光带的熄灭而漏跳了一拍。

死寂。只有仪器散热风扇发出的低沉嗡鸣。

“陛下!”通讯主官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带着强行压抑的颤抖,“‘蛟龙号’……失联超过四个时辰!风暴路径覆盖目标海域……电缆信号……完全中断!”汇报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绝望的耳语。

曹叡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看不到丝毫慌乱,只剩下帝王的决绝与冰冷。他抬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仪器的嗡鸣:“传朕旨意,命‘镇海’、‘怒涛’两舰全速前往‘蛟龙号’最后已知坐标海域搜救!命琼州、泉州船厂所有待命工程船只即刻动员,就近预备打捞所需人员装备!命帝国科学院电磁研究所,所有学者即刻待命,随时准备分析故障点定位数据!告诉他们——”曹叡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淬火的钢,“帝国可以承受损失,但绝不允许放弃!这根线,必须联通!”

“遵旨!”命令被迅速传递下去,控制中心内压抑的气氛被一种背水一战的凝重所取代。

宫殿深处,一座能俯瞰小半个宫苑的暖阁露台上,甄宓(方晴)裹着厚厚的锦裘,静静坐在轮椅上。剧烈的海风鞭打着窗棂,也带来了远方控制中心那令人心悸的紧张气氛。她的脸色比往年更加苍白透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艰难。贴身侍女云岫担忧地站在一旁,手中捧着的药碗早已凉透。

甄宓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宫阙飞檐,投向更遥远、风暴肆虐的西方海域。她似乎看到了那艘在滔天巨浪中挣扎的孤舟,看到了那根沉入冰冷深渊的脆弱之线。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她那双阅尽沧桑的眼中掠过。有忧虑,有对宇文朔那些年轻生命安危的牵挂,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宿命般的了然。

“云岫……”甄宓的声音微弱而平静,带着医生特有的穿透力,“若这线真断了,你猜,宇文朔那孩子会如何?”

云岫一怔,茫然摇头:“奴婢……不知。想来宇文大人必是痛心疾首……”

甄宓轻轻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极淡、却蕴含无尽意味的弧度:“不,他不会放弃。‘群星’点燃的火种,传下的不止是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机器。还有一种……烙印在骨头里的东西。”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在塞北寒夜中,以指蘸血在羊皮上默写药方救人的自己;看到了无数个在深宫禁苑里,无视礼教藩篱,只为挽救一个卑微生命的夜晚。“那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拗。是绝境中,也偏要从灰烬里扒拉出一粒火星的愚蠢勇气。”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就像当年……文姬姐姐在洛阳城破前,还想着多救下一卷典籍……”

她疲惫地闭上眼,仿佛在积蓄最后的气力。云岫看着主母枯槁的面容,心口一阵发紧。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伦敦港电报接收站。巨大的白色建筑临海矗立,风格迥异于帝国东方的飞檐斗拱,充满了冷硬的几何线条和工业气息。主控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同样凝重。来自不列颠和法兰克等国的工程师、官员、记者挤满了不算宽敞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雪茄、咖啡和皮革混合的味道,以及挥之不去的焦灼。

厚重的橡木桌上,那台连接着帝国方向海底电缆终端的巨大电报机,始终沉默着。代表“信号接收”的指示灯,像一颗死去的星辰,黯淡无光。

“上帝啊,已经超过预期时间十二个小时了!”一个穿着考究燕尾服、留着浓密胡须的不列颠官员,一遍遍看着怀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东方人……他们真的能行吗?这风暴……”

“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旁边一个法兰克工程师耸耸肩,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把关乎大陆通信的命脉,寄托在一根沉在几英里深海底的铜线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们法兰克的工程师早就说过,无线电报才是未来!”

“够了,让-皮埃尔!”主持项目的皇家学会代表,约翰·梅森爵士沉声打断,他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坚定,“我们与帝国签署了技术共享协议,投入了巨额的资金!在最终结果出来前,保持尊重和耐心!我相信帝国的工程师们正在经历地狱般的考验!”话虽如此,他握着烟斗的手指关节也因用力而发白。墙上的挂钟,秒针每一次滴答,都像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几乎要压垮所有人的神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