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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许都蓝图·铁腕铸基(2 / 2)

“回禀中郎将,正是!”旁边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额头冒汗,低声道,“小人反复查验,三名死者家中,唯有这张铁头家水缸边缘有此物残留。另外两家,或是被彻底清理,或是……投毒另有途径。死者皆是呕血抽搐,七窍有细微血点,符合剧毒攻心之状。但此绿粉……过于诡异,小人前所未见。”

郭嘉将琉璃瓶对着光线仔细端详。瓶中的绿色粉末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丽,仿佛凝固的鬼火。他脑中回想着主公那句“与洛阳爆炸、邺城鬼火残留高度相似”的判断,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东西,绝非寻常毒物!

“报!”一名低级探子匆匆跑来,在郭嘉耳边低语:“中郎将,已查清,三日前,曾有一支自称来自邺城、运送‘精炭’的车队进入匠坊区。领队持有……袁大将军府签发的通行文书。车队卸货后,当日便离开了。据仓库守卫回忆,卸货时,有一名脚夫曾‘失手’打翻过一小袋炭粉,就在……张铁头家附近的水井旁!当时风大,粉末飞扬,守卫呵斥了几句,并未深究!”

邺城!袁大将军府!通行文书!

这三个关键词如同三道惊雷,在郭嘉脑海中炸响!袁绍(钱广进)?是他?还是他身边有人?难道袁绍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对盟友的核心技术下手了?这绿色粉末,是袁绍掌握的某种秘密武器?

不,不对!郭嘉瞬间否定了这个过于直接的推断。袁绍在河北正焦头烂额地应付世家,邺城太医署的鬼火同样诡异,甄宓(方晴)也是“群星会”成员……袁绍直接动手的可能性太低。这更像是……有人想嫁祸!想挑动袁曹两大集团提前火并!

但无论如何,线索指向了邺城!

“记录!车队人数、容貌特征、离开方向、所持文书编号细节,速速报我!”郭嘉厉声下令,眼中寒光闪烁如毒蛇,“另外,加派三倍人手,暗中监控所有与邺城方向有往来的官员、商旅、信使!尤其是持有袁绍官文者!若有异动,无需请示,就地拿下!”

“诺!”探子领命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另一名负责搜查张铁头遗物的探子拿着一卷被油布紧紧包裹的东西跑了过来:“中郎将!在死者床铺下的暗格里发现此物!”

郭嘉一把接过,迅速解开油布。里面是一卷颇为粗糙的麻纸,上面用炭笔绘制着一些复杂的结构图样和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尺寸数据!图样上,赫然是“标准强弩”的核心部件——弩机的内部结构分解图!其中几处关键部位的承力结构和簧片设计,清晰可见!这图纸虽不如主公所绘精细,但核心数据已泄露大半!

图纸下方,还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此图可换百金……联络者颍水下游,下江坞,老槐树……”

郭嘉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泄密!这不仅仅是破坏,是赤裸裸的窃取!目标直指许都工坊最核心的军事机密!而这泄密者张铁头,昨夜刚被灭口!那绿色粉末,不仅是杀人灭口的毒药,更像是一种……宣告!

“下江坞……”郭嘉死死攥紧图纸,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他猛地抬头,望向匠坊区高耸围墙外,颍水流淌的方向,目光如同穿透了空间,带着刻骨的杀意,“好一个下江坞!好一个‘老槐树’!传令!调虎豹骑一队,随我即刻前往下江坞!封锁方圆十里!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走!”

他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玄色披风在身后卷起一阵凌厉的风。匠坊区上空的浓烟,似乎也被这无形的杀气搅动得更加汹涌翻腾。

同一时间,荀府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荀彧疲惫而沉郁的脸。案头,那份由他亲自执笔、墨迹已干的讨伐檄文静静躺着,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目光无法直视。

他面前摊开着一卷空白的竹简,旁边是研好的墨和笔。他在起草另一份文书,一份请求曹操暂缓对三世家执行雷霆手段、给予其悔过赎罪机会的陈情表。然而,笔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洁白的竹简上,只留下几个被墨点晕染的印记,如同他此刻纷乱挣扎的心绪。

颍川荀氏,四世三公的清誉门庭。匡扶汉室,正本清源,是他荀文若毕生的信念和追求。主公曹操,曾是他眼中的希望。其“唯才是举”、革除弊政、重振纲纪的魄力,一度让他看到了汉室复兴的曙光。他倾尽才智,为曹操谋划,稳定兖豫,迎立天子(虽为傀儡),内心未尝没有借曹操之手,廓清寰宇、再造大汉的期冀。

然而,主公变了。或者,主公展现出了他从未真正理解的一面。

自那场神秘的“洛阳剧变”之后,主公身上属于乱世奸雄的果决狠辣并未减少,却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非人”气质。那种如同铸剑师审视矿石般的绝对理性,那种将世家大族视为必须清除的“冗余”、“bug”、“系统漏洞”的冰冷逻辑,那种对传统礼法秩序发自骨髓的漠视,那种追求“标准化”、“流水线”、“核心算法”的铁腕手段……一切都让荀彧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陌生和恐惧。

主公的蓝图是宏伟的,许都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新式农具提高了产量,筒车解决了灌溉,标准化武器增强了军力。这一切,荀彧看在眼里,理智上承认其高效。但在这高效的背后,是无数像卫氏、董氏、李氏这样累世簪缨的名门轰然倒塌,是无数依附于其下的儒生、门客、甚至无辜佃户的流离失所。主公的屠刀落下时,眼中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波澜,只有程序清除冗余后的“最优解”。

尤其是今日西匠坊的变故!那神秘的绿色粉末,那三位关键匠户的暴毙,那指向邺城、指向核心机密的线索……这一切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主公的应对会是何等酷烈?是否会以此为由,将屠刀挥向更多潜在的“威胁”?荀彧甚至不敢深想。

“叔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荀彧抬头,见是他的侄子荀恽(字长倩),一位颇具才华的年轻子弟,脸上带着忧虑。

“长倩,何事?”荀彧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族中几位长辈……还有与卫氏、董氏有旧的几位世交……如今都在偏厅,惶惶不安。”荀恽低声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他们听闻陈留、济阴之事,又风闻西匠坊变故……都想来恳求叔父,在主公面前……代为缓颊。言道……言道主公手段过于酷烈,长此以往,恐非天下士人之福,亦非社稷之福啊!”

荀彧沉默。偏厅中那些惶惶不安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他们是颍川乃至天下士族的缩影。主公的铁腕,正在将整个士族阶层推向对立面。而颍川荀氏,这个曾引以为傲的招牌,此刻却成了两边拉扯的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叔父,”荀恽见他不语,上前一步,声音更低,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激愤,“主公今日可除卫、董、李,明日是否就能以莫须有之名,指向我颍川荀氏?昔日董卓暴虐,尚知假借名士装点门庭!主公如今……所用皆寒门酷吏(指郭嘉、校事府),行事如同法家酷吏重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长此以往,纲常何在?名教何存?这难道就是叔父您所期盼的‘匡扶汉室’吗?”

“住口!”荀彧猛地低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荀恽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的隐痛和恐惧。“不得妄议主公!”

荀恽被叔父的厉色吓了一跳,但眼中的倔强并未消退,只是抿紧了嘴唇。

书房内陷入死寂。烛火发出噼啪的轻响。

良久,荀彧颓然坐回椅中,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看着案头那份刺眼的檄文,又看看那份只字未写的陈情表。匡扶汉室……正本清源……这八个字此刻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窒息。他选择的道路,究竟引向何方?是光复汉祚的伟业,还是……开启了一个比乱世更为冰冷、更为残酷的、以“效率”和“标准”为名的铁血时代?

他甚至不敢去想,此刻的下江坞,是否已经血流成河。郭奉孝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是否已锁定了新的猎物。

“告诉偏厅诸位,”荀彧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天命如此,人臣……当守本分。各自……好自为之吧。”

荀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悲凉,默默躬身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荀彧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卷空白竹简旁,一叠厚厚的、用丝带系好的名刺上。那是颍川及周边各郡世家大族、名士俊杰,通过各种渠道送到他手上,希望他这位“王佐之才”能在新朝引荐、提携的名单。每一张名刺,都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希望,一份对传统秩序的坚持。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那叠名刺。温润的竹木触感,带着世家门第特有的矜持与重量。然后,他的手猛地一推!

哗啦!

整叠名刺被他从案头扫落,散了一地。

烛光下,荀彧的脸一半沉浸在光明里,一半隐匿在深沉的阴影中,表情复杂难言。他缓缓闭上眼,一滴浑浊的泪,无声地滑过他儒雅却刻满忧患的脸庞,滴落在散落的名刺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那泪水中,饱含着一个理想主义者面对冰冷现实时的巨大幻灭,以及一个身处漩涡中心、进退维谷者的无尽悲凉与挣扎。

许都的铁幕在阳光下闪耀着冷硬的光泽,而帷幕之下,忠诚与理念的根基,正悄然发生着无人察觉的惊心裂变。下江坞的方向,隐隐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如同不祥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