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声嘶吼,声音在空荡的书房里回荡,如同绝望的野兽发出最后的悲鸣:
“我陈元龙今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然而,就在这疯狂的嘶吼余音未消之际,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叩门声!一个压抑着激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在门外低呼:
“府君!府君!鹰…鹰回来了!许都的鹰!带着…带着皇命回来了!”
如同冰水浇头!陈登浑身剧震,疯狂的眼神瞬间凝固!他猛地转身,踉跄着扑向门口,一把拉开房门!门外,一名浑身浴血、几乎看不出人形的亲卫,手中紧紧攥着一枚小小的铜管!铜管上,赫然烙印着只有陈登核心死士才知道的特殊鹰隼标记!正是飞往许都的方向!
“张闿?!” 陈登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府君…幸…幸不辱命!” 那亲卫(正是张闿)说完,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昏死过去,手中却死死攥着那枚铜管!
陈登一把夺过铜管!颤抖着拧开!倒出里面的东西——不是密信!而是一块明黄色的、柔软坚韧的帛书!上面用朱砂书写的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痛了陈登的双眼:
“制曰:广陵太守陈登,忠勇体国,守土有功!特加封振威将军,领广陵都督,假节钺!总摄广陵、下邳、淮阴三郡军务!赐专征伐,讨逆安民!凡有不臣,无论宗亲贵戚,许尔先斩后奏!钦此!”
落款,是天子行玺的鲜红印记!还有…一行熟悉的草书小字:“孤在”——曹操的亲笔!
轰!
陈登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狂怒、绝望与玉碎之念!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他死死攥着这卷黄帛,如同攥着十万生民的性命!浑身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将帛书捏碎!
“天…天子诏书…假节钺…专征伐…先斩后奏!” 老管家也看清了内容,激动得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府君!府君!我们有救了!广陵有救了!司空…司空没有放弃我们!”
“快!备马!取我…取我将印!召集所有还能动的人!上城楼!” 陈登猛地挺直了腰杆,仿佛瞬间注入了无穷的力量!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绝望与疯狂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近乎燃烧的锐利光芒!他捧着这卷沉甸甸的、赋予他生杀大权的诏书,如同捧着神兵利器!
与此同时,广陵城外,糜芳大营。
糜芳志得意满地坐在帅帐之中,面前摆着美酒佳肴。他年约三十,面皮白净,眉眼间与其兄糜竺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份深沉阴鸷,多了几分骄横跋扈。他正与几名心腹部将和来自泰山寇的头目(孙观的心腹)饮酒作乐。
“将军放心!那陈登已是瓮中之鳖!城中粮尽,军心涣散!最多再困他两三日,城内必乱!到时末将愿为先锋,第一个杀上城楼,取了陈元龙的狗头!” 一名部将谄媚地奉承道。
“哈哈哈!好!拿下广陵,本将在兄长面前,必为你请头功!” 糜芳大笑着举起酒杯。泰山寇头目也附和着,眼中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算计。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如同平静水面投入一颗石子!随即,一股压抑的、带着恐慌气息的议论声如同瘟疫般,迅速在营寨各处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朝廷…朝廷下诏了!”
“什么诏?”
“陈登…陈元龙!被天子加封为振威将军!广陵都督!假节钺!总领三郡军务!”
“假节钺?!我的天!那…那岂不是说…我们…我们这是在攻打朝廷命官?是…是谋反?!”
“何止啊!听说…听说陈都督已经下令,封锁淮河泗水所有航道了!断了整个徐州的水上粮道!下邳…郯城…很快就要断粮了!”
“那我们困在这里算什么?家里的婆娘娃娃吃什么?!”
“糜将军不是说陈登勾结袁术吗?怎么朝廷反而给他升官?”
“这里面…怕是有大问题啊…”
恐慌的议论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本就军心不稳的营寨!尤其那些被裹挟而来、本就各怀心思的泰山寇,更是面面相觑,眼神闪烁,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整个大营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紧张起来!
糜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脸色铁青,厉声咆哮:“混账!哪里来的谣言?!惑乱军心者,斩立决!给我查!查清楚是谁在造谣传谣!杀无赦!”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此时!
广陵城头!骤然响起震天动地的战鼓声!鼓点如同惊雷,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紧接着!一个虽然嘶哑却异常洪亮、充满了力量与威严的声音,借助特制的铁皮喇叭,如同九天龙吟,响彻整个战场,清晰地传入城外每一个军卒的耳中:
“城下军士听着!吾乃大汉振威将军、广陵都督、假节钺!陈登,陈元龙!天子诏命在此!尔等主将糜芳,勾结其兄糜竺,蒙蔽州牧刘备,窃据权柄,克扣军粮,构陷忠良,图谋不轨! 更悍然率军围困天子钦封之都督府城,形同谋逆!罪在不赦!”
“本督奉天子明诏,持节钺,有专征伐之权!念尔等士卒多受蒙蔽,即刻起,放下兵器,脱离叛逆糜芳者!既往不咎! 若能擒杀首恶糜芳来献者,官升三级,赏千金!执迷不悟,附逆顽抗者——”
陈登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滔天的杀意与假节钺赋予的无上威权:
“——破城之日!尽屠之! 勿谓言之不预!”
“传令!封锁淮泗!断徐州粮道! 凡有敢犯我广陵者,有如此旗!”
话音未落!
城楼之上,一面巨大的、代表糜芳先锋军的旌旗,被数名力士猛地从高高的旗杆上扯下!旋即!十几把雪亮的环首刀狠狠劈下!
刺啦——!
那面代表糜芳军威的旗帜,在数万双惊骇目光的注视下,瞬间被砍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如同死去的蝴蝶,纷纷扬扬,飘落在冰冷的大地上!
死寂!
如同实质般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糜芳的大营!
城上城下,数万道目光,全都聚焦在那面被撕碎的旗帜和城楼上那个虽然瘦削却挺立如松、手持明黄圣旨、如同天神般的身影之上!
一纸诏书,一番宣言,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将糜芳的军心,彻底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