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杀过去!” “踏平酸枣!” “屠了那群狗娘养的!” 堂下众将群情激愤,喊杀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一股浓烈的、源自西凉军骨子里的掠夺欲和毁灭欲,如同汽油浇在董卓(赵铁柱)心头那团名为“恐慌”的火焰上,疯狂地燃烧起来!屠戮!掠夺!毁灭!这是西凉军最熟悉的生存法则!也是他们此刻发泄心中莫名压抑(对洛阳局势的隐隐不安)的唯一方式!这股杀气,几乎要将董卓仅存的理智吞噬!
就在这狂热的喊杀声中,赵铁柱的视线,却死死锁定了堂外门廊下那个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身影——吕布!
吕布身披亮银狻猊吞肩铠,猩红披风垂落在地,手按腰间剑柄,纹丝不动。他似乎对堂内的喧嚣充耳不闻,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狭长的凤目,正透过敞开的门扇,平静地看向堂内,目光落在了主位上那个肥硕的身影上。
那目光极其复杂!有审视,有疑惑,有深藏的桀骜,还有一丝……连吕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算计和试探!
就是这道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在赵铁柱(董卓)骤然绷紧的神经上!他仿佛看到了那片竹膜上的字迹在吕布眼中跳动——吕布为刃!
“够了!” 一声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咆哮,猛地压下了所有喧嚣!
众人愕然噤声,惊疑不定地看向董卓。
只见董卓(赵铁柱)猛地从坐榻上站起,巨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摇晃。他脸色铁青,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堂下众将,尤其是门外的吕布!那目光中的暴戾、猜忌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让李傕郭汜这等悍将都不由得心头一凛!
“入什么宫?!赴什么宴?!” 董卓的声音嘶哑扭曲,如同夜枭啼鸣,他一把抓起案几上那张华丽的请柬,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地面! “啪!” 请柬摔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允老匹夫!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去赏他家的春?!” 董卓声嘶力竭地咆哮,唾沫横飞,“什么狗屁宴会?!老子身子不爽利!病了!懂吗?!病得很重!别说他王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不见!给我滚!都滚出去!”
整个正堂,瞬间死寂! 落针可闻!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所有刚才还杀气腾腾的西凉悍将,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失态暴怒的主帅。
病了? 太师病了?
这个借口,简直拙劣到可笑!太师刚才还中气十足地咆哮,那蒲扇般的巴掌拍在桌案上震得山响,哪有一丝病容?这分明是在赤祼祼地打王允的脸!是在用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强硬地回绝了所有可能将他引出太师府这座堡垒的诱饵!
一股诡异而冰冷的僵持感,如同无形的浓雾,瞬间弥漫了整个正堂,并迅速渗透出太师府朱红的高墙,向着洛阳城每一个角落蔓延开去。
门廊下的吕布,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狭长的凤目眯得更紧,那平静如水的目光深处,终于翻涌起一丝清晰的波澜——不是愤怒,而是浓得化不开的困惑!董卓这反常的、近乎懦弱的“病”,完全颠覆了他对这位强横霸道的义父的认知!王允的计划……似乎卡在了这意想不到的第一环上?
与此同时,司徒王允府邸,栖凰阁。 王允端着茶盏的手,悬在了半空。听完心腹管家的回报,他那张向来温润如玉、掌控一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病了?” 他低声重复,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一股冰冷的怒意缓缓爬上他的眉梢眼角,让那张儒雅的面孔显得有些阴沉。 “是真病?还是……” 他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楠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嗅到了什么味道?” 他精心布置的屠龙之局,第一步就撞上了一堵异常坚硬而古怪的墙壁。董卓拒不入彀,整个计划如同被卡住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屠刀的寒光,被暂时锁在了鞘中,但这鞘,又能锁住多久?压抑的怒火和不安,开始在双方阵营无声地堆积。
吕布高大的身影,在暮色四合中,如同沉默的雕塑。他缓缓抬头,望向西边天际。那里,残阳如血,将虎牢关巍峨的轮廓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暗红。关外,关东联军震天的号角声,似乎正隐隐传来。
洛阳城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僵持。但这僵持之下,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汹涌的暗流。王允的毒计受阻,董卓(赵铁柱)在龟壳中惊惧喘息,吕布的心中疑云翻滚,而关外,真正的洪流,已蓄势待发!凉州的刀,能否止住宿命的轮盘?这僵局背后,酝酿的究竟是暂时的喘息,还是……更猛烈的风暴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