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大营边缘的晦暗潮气似乎能渗透骨髓。刘备(陈默)袖中那冰冷坚硬的布包硌着肌肤,像一块落入心湖的顽石,沉甸甸地压着,激不起一丝涟漪,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沮授已将貂蝉(柳烟)连同那个无形的漩涡带离,算是暂时解了眼前的刀兵之危。可那太监离去前阴鸷如毒蛇的回眸,袁绍亲兵毫不掩饰的敌意,还有沮授看似公允却将最关键“证物”彻底交于袁绍处置的姿态——这一切都清晰无比地宣告:此劫未过,甚至才刚刚开始。
王允的“礼物”,袁绍的“网”,皆在袖中!
“大哥!那沮授……”张飞愤然开口,胸膛剧烈起伏,环眼怒睁似要喷出火来。
刘备抬手,动作沉稳如渊,截住了张飞几乎冲口而出的诘问。“二弟,三弟,整军备械。”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定住了关张躁动的气血,“此地已成是非之眼。袁盟主既遣人‘请’走了貂蝉姑娘,其意不言自明。我等唯有勤修内功,枕戈待旦,方能在风暴临头时,尚有一搏之力。名位声威,终究要靠手中刀兵,阵前功勋去挣!”
他没有解释更多,转身走向营中那几排最为简陋的营帐。流民新卒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仍在老卒的厉声喝骂下,笨拙地操演着劈砍格挡。关羽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疑虑与杀气压下,丹凤眼中寒光内蕴,大步走向兵器架,抓起一杆沉重的长矛,亲自示范最基础的突刺动作。张飞狠狠一跺脚,震得地面微颤,也咆哮着冲入新卒队列,蒲扇大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在某个动作扭曲的士兵背上:“腰!给老子挺直了!没吃饭吗!刀子都拿不稳,上了战场就是送肉!” 粗犷的吼骂在冰冷的泥沼边缘回荡,带着一种扭曲的生机。
中军大帐远远传来的丝竹喧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洛阳,司徒府。 夜已深沉,白日里董卓遇刺的惊涛骇浪,在重重宫墙的压抑下,被强行按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未曾散尽的烟火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庭院深深,唯有书房一盏孤灯如豆。
蔡琰(苏清)一身素雅襦裙,跪坐在冰冷的竹席上。面前矮几摊开的,并非她平日素爱的琴谱或诗赋,而是一卷枯燥艰深的《周髀算经》。羊毫小楷笔尖在竹简上轻点、勾勒,留下一个个看似寻常的演算符号。她的动作舒缓专注,如同在精心描绘一幅工笔画卷,唯有鬓角被汗水浸湿的几缕乌发,透露出心弦的紧绷。
窗外,巡夜甲士沉重而频繁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次次碾过她的神经。白日“貂蝉”失踪的余波尚未平息,董卓的怒火随时可能如火山般再次喷发,将整个司徒府乃至洛阳卷入毁灭的熔岩。
“貂蝉”……那个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眼神复杂难明的女孩。蔡琰清楚记得,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曾短暂地掠过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茫然与探寻,如同流星划过亘古不变的夜空。她真的只是董卓布下的一枚棋子?还是……?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蔡琰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也点燃了她心中蛰伏的火焰。不能再等了!这幽深的洛阳,如同巨大的囚笼,信息隔绝,举目皆敌。必须找到“同类”,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共鸣!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竹简。笔尖微移,在一个标准的“勾股”符号旁,她极其自然、流畅地添上了“√”的变体——那是后世根号的雏形,一个在汉代绝无可能出现的数学记号。紧接着,她又在一连串记录日影长度的数字序列里,悄然嵌入了几个看似笔误的阿拉伯数字:1、3、5、8、0。最后,在竹简末尾抄录“勾广三,股修四,径隅五”的经典定理处,她微微一顿,在旁边用最小的字,写下了一行只有后世才懂的注脚:“毕达哥拉斯定理,西元前五世纪。”
这不是演算,这是一封用汉末才女身份作掩护,投向未知黑暗的密码信!
竹简卷起,墨迹干涸。蔡琰深吸一口气,推开书房雕花的木窗。深秋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涌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窗外庭院寂寥,月色被厚重的云层遮掩大半,只余下稀薄而冰冷的光晕。她将目光投向庭院角落那株虬枝盘曲的老梅树,枝干在暗影里如同鬼爪。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明日,必须寻一个公开又能接触“异常”人物的场合。或许……司空张温府上那场据说广邀才俊、名为赏菊实为试探人心的小聚?
她轻轻关上窗,将无边的夜色与脚步声隔绝在外。桌案孤灯摇曳,将她清瘦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只在蛛网上凝神等待的金蝉。
陈留,曹操军营。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曹操(林风)阴沉如水的脸,以及主簿毛玠、谋士陈宫同样凝重的神情。案几上摊开的,是刚刚收到的、来自洛阳的紧急密报,字字如刀:“议郎曹操,图谋行刺,证据确凿!朝廷已颁海捕文书,火速缉拿归案!家产查封,族人同罪!”落款,是董卓那令人作呕的“相国府”大印。
纸页被曹操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攥得扭曲变形。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董贼!欺人太甚!吾誓杀汝!”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孤狼在暗夜中咆哮。
“明公息怒!”毛玠急声劝道,须发皆颤,“此乃董贼构陷!然朝廷文书已下,檄文不日将传遍天下!陈留……恐非久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