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吟诵得舒缓低沉,目光紧紧锁住貂蝉(柳烟)的脸庞。这是李白《行路难》的前半段!在这个时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诗篇!如果貂蝉是穿越者,哪怕再掩饰,听到这熟悉到骨子里的诗句,也必然会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
柳烟(貂蝉)的血液在瞬间几乎要凝固了!《行路难》!李白的《行路难》!她猛地抬眼看向蔡琰(苏清),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这绝不是巧合!能在这个时代完整吟诵出李白诗句的,只有和她一样来自后世的灵魂!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柳烟看到了蔡琰眼中那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蔡琰看到了柳烟眼中那剥去伪装后瞬间流露出的震惊、慌乱,以及…一抹找到同类的狂喜!
亭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柳烟(貂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蔡小姐…此诗…此诗气势磅礴,意境深远,直抒胸臆…不知是哪位先贤所作?貂蝉…闻所未闻,却深为震撼…”她在做最后的确认!她在问:你也是吗?
苏清(蔡琰)展颜一笑,笑容如冰雪初融,带着真挚的暖意:“此诗…乃我梦中所得。一片混沌,唯闻此声,醒来只记得这残篇断句,却不知出自何处,归于何人。兴许是上古仙神,感时局艰难,借我之口,诉世人之悲?”她给出了一个玄妙的解释,但目光中的深意却无比清晰——是的,就是我!我们是同类!
柳烟(貂蝉)的眼眶瞬间有些发热。她读懂了!在这陌生的乱世,在步步惊心的司徒府,她找到了第一个确认的伙伴!虽然身份显赫的才女蔡琰这个答案让她意外,但此刻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找到组织的归属感!
“小姐…好福缘。”柳烟(貂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微微低头,掩饰住内心的激荡,“此诗虽残,然字字珠玑,道尽世间坎坷。貂蝉…感同身受。”她抬起头,迎上蔡琰的目光,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信任和依赖。
无需再多言。一个眼神,一句暗藏机锋的诗句,两人已经完成了身份的初步确认和信任的奠基。
苏清(蔡琰)心中也是一块大石落地。她成功接触到了貂蝉!她迅速压低声音,语速加快:“此地不宜久叙。你可知府中‘钱管事’?”
柳烟(貂蝉)立刻点头:“知道!那日他递我荷包,内有苹果标记!后来又在东院廊柱后找到五角星木片!”
“是他传递信号!但他非源头!”苏清(蔡琰)快速道,“他受内宅张嬷嬷指使!张嬷嬷是夫人心腹!源头…或在夫人处!亦或更深!你处境危险,王允、吕布皆非善类!你且小心周旋,莫露破绽!我会设法再寻机会与你联络!”
“我明白!”柳烟(貂蝉)重重点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警醒。蔡琰不仅确认了她的身份,更直接点明了她的危险处境,并共享了“钱管事-张嬷嬷”这条重要线索!这份坦诚和关切,让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感受到一丝暖意。
“记住,”苏清(蔡琰)最后叮嘱,声音几不可闻,“如遇绝险,可于后花园‘听雨轩’东窗下,第三块石板下留痕。我会尽力相援。”她给出了一个紧急联络点。
“多谢…蔡姐姐!”柳烟(貂蝉)由衷地低声唤道。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声和侍女的说笑声由远及近传来。两人迅速收敛表情,恢复成主客相谈甚欢的模样。
“呀,这不是文姬妹妹和貂蝉姑娘吗?好雅兴,在这梅园品茶呢。”一个温柔中带着一丝矜持的女声响起,正是司徒王允的夫人,在几位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走来。她的目光在蔡琰和貂蝉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初次接触,在惊险与温暖中完成。但“张嬷嬷”背后的王夫人,以及更深处的迷雾,才刚刚显露一角。司徒府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
冀州,邺城,袁府内院。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袁熙的卧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名贵的锦被下,袁熙双目紧闭,脸色蜡黄中透着一股不祥的青灰,嘴唇干裂发紫,气若游丝。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医官围在榻旁,个个眉头紧锁,摇头叹息。
袁绍(钱广进)脸色阴沉如水,负手站在门口。袁谭、袁尚等子侄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袁绍的正妻刘氏在低声啜泣,看向榻边的甄宓(方晴)时,眼中充满了怨毒。
“废物!一群废物!”钱广进(袁绍)终于忍不住爆发,指着那群医官怒骂,“养你们何用?连个病因都查不出?!再治不好二公子,你们统统给本将军滚蛋!”
为首的医官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主公息怒!二公子脉象紊乱,气血逆行,邪毒入腑…此毒…此毒极为霸道诡异,非寻常毒物!老朽…老朽等实在无能为力啊!请主公另请高明…”
“另请高明?这冀州还有比你们更高明的吗?!”钱广进怒火更炽。他心中那个怀疑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一定是甄宓!这个精通“外科”之术的女人!一定是她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段报复!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射向一直沉默地站在榻尾的甄宓(方晴)。方晴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袁熙的症状,她看在眼里,强烈的职业本能让她几乎立刻做出了判断:急性化脓性阑尾炎并发穿孔!导致感染性休克!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手术条件的时代,这几乎就是死刑判决书!
她能治吗?理论上,如果能立刻进行剖腹手术,切除坏死的阑尾,清洗腹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成功率…微乎其微!而且一旦失败,或者过程中出现意外(这几乎是必然的),她将立刻被愤怒的袁家人撕成碎片!她之前的“行医暴露”事件,更是让她百口莫辩!
“甄宓!”钱广进(袁绍)的声音冰冷刺骨,“你精通…岐黄之术!熙儿待你不薄!今日你若能救醒我儿,过往之事,既往不咎!若不能…”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方晴身上。各种情绪交织:怀疑、怨毒、期盼、幸灾乐祸…
方晴(甄宓)缓缓抬起头。她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一个医生的良心,一个被困绝境者的孤注一掷,在她心中激烈交锋。她看到了袁熙那张年轻却死气沉沉的脸,看到了刘氏眼中的刻骨怨恨,看到了袁绍(钱广进)那不容置疑的威胁…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艰涩却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冷静:
“君侯…二公子之症,非寻常汤药可解。他腹内生疽(阑尾炎),已然溃破,脓毒攻心!需…需以利刃剖开腹壁,剔除腐肉,引流脓血,或…或有一线生机!”
“剖…剖腹?!”
“剔除腐肉?!”
“妖…妖言惑众!”
满室皆惊!死寂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骇人听闻的疗法惊呆了!那几个老医官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仿佛看到了什么洪荒巨兽!
“贱人!你想害死我儿!”刘氏首先反应过来,尖叫着扑向甄宓,状若疯虎,“我跟你拼了!”
“拦住她!”钱广进(袁绍)暴喝一声,侍卫立刻架住疯狂挣扎的刘氏。他死死盯着甄宓,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刺穿:“剖腹?甄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可有把握?!”
方晴(甄宓)迎着袁绍那吃人般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医生面对生死抉择时的冷酷:“无有把握。此为死中求活之法。成,公子或可活命;败,公子即刻殒命。妾身…罪该万死。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惊恐的众人,“若不施此法,二公子…绝无活过今夜之可能!”
最后这句话,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几个老医官虽然惊恐于“剖腹”的骇人听闻,但内心深处却隐隐明白,甄宓对病情的判断…恐怕是真的!
袁绍(钱广进)的脸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看着气息奄奄的儿子,又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不像话、提出惊世骇俗之法的儿媳。赌?还是不赌?赌,儿子可能立即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不赌,儿子必死无疑!这简直是把他放在火上烤!
“你!”他猛地一指甄宓,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抉择的煎熬而嘶哑,“去做!立刻!但若熙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将军要你甄家满门陪葬!”
冰冷的宣告,如同死神的判决书!方晴(甄宓)的心沉入谷底,但也升起一股破釜沉舟的平静。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对着侍婢,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快速下令:
“立刻准备:煮开过的沸水十桶!最烈的酒!所有能找到的干净白布!越多越好!最细的缝衣针!鱼肠线!锋利的小刀!火盆!快!”
命令清晰、冷静、高效。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束缚的甄宓,而是回到了手术台前的主刀医生方晴!一场在东汉末年、没有麻醉、没有无菌条件、失败即死的剖腹手术,即将在这奢华的袁府内上演!而她自己的性命和家族存亡,也全系于这场超越时代的手术刀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