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市中心那场顶级晚宴掀起的混乱漩涡,被奢华的高墙死死摁在原地,一丝风声都没漏出来。
混乱的余波在秦无忌手臂肌肉里轻轻跳着霹雳舞,像一群狂欢后赖着不走的小鬼。
他靠在冰凉粗糙的水泥管壁上喘了口气,灵魂深处,一个声音已经嗨到破音,
活像刷了三天三夜短视频的网瘾少年彻底疯魔。
【滴!功德点+150到账!芜湖!宿主快看账户余额!金光闪闪啊!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统某人吃席啦!】
系统那电子音硬是嚎出了野狼dis的节奏,
【虽然转化率磕碜了点,才10%,但那老妖婆脑子里榨出来的可全是陈年地沟油级别的恶念!纯天然无添加!】
秦无忌没搭理这突然戏精上身的统子,目光鹰隼般扫过下方彻底沸腾的人间地狱。
下沉花园里,刚才还衣香鬓影的名流们,此刻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
高跟鞋甩飞了,名贵手包像烫手山芋一样胡乱砸出去开路,咒骂声、哭喊声、惊恐的尖叫搅成一锅滚烫的、名为“恐惧”的热粥。
风暴的中心,那位一分钟前还被众星捧月、梨花带雨的王姐,现在成了这锅热粥里那颗最炸裂的朝天椒。
她在地上疯狂地扭动、抽搐,昂贵的丝绒礼服被自己撕扯成了丐帮九袋长老的制服,布满裂口。
裸露出的皮肤底下,无数浓稠如石油、扭曲如活蛇的黑色纹路,
正以眉心那一点微不可察的金红印记为源头,向着她全身猛烈扩散!
滋滋…滋滋滋…
那声音轻微却钻脑,像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骨头。
白皙细腻的皮肤被底下疯狂涌动的黑纹顶起、拉扯、龟裂,
如同一幅被泼洒了浓墨的地狱画卷,正活生生地在众人眼前展开。
“鬼!是鬼啊!”
一个刚才还声嘶力竭为王姐“主持公道”的富太,此刻妆容花得像被泼了卸妆水,
手脚并用地往后爬,昂贵裙摆拖在地上吸饱了泥土和酒渍。
恐慌瘟疫般蔓延。
周汐颜利落地将短刀“咔哒”一声插回腿侧的战术刀鞘,动作干净利落,带起一小股锐利的风。
她拍了拍手,杏眼弯起,痛快的笑意点亮了整张脸,像酷暑天里猛地灌下一瓶冰镇橘子汽水。
“痛快!”
她下巴朝下边点了点,声音清脆,“这演技,奥斯卡欠她十座小金人!让她也尝尝自己煲的这锅地狱鸡汤,够不够火候!”
她眼风一斜,落在秦无忌微微发白、沁出薄汗的侧脸上,声音瞬间低了八度,
那点爽快劲儿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绷紧:“喂,还能撑住?”
秦无忌没回头,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短促有力。
“小风浪。”
他目光依旧锐利如探照灯,在混乱的人群中来回扫视,搜寻着可能存在的、更深的黑暗。
“系统,”他意念指令瞬间下达,“目标意识,‘关联点’!重点筛查那个躲在她记忆阴影里的‘名字’!”
【得令!关键词检索引擎启动!扫描深度记忆碎片库……关联点……滋滋……关联点……】
系统的应答声陡然像是被塞进了一台老式收音机,滋滋啦啦的电流噪音猛地加大,几乎盖过了它的电子音。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意识防火墙!触发……触发次级关键词‘沉船’……‘保险受益人’……滋滋……‘书房密室’……‘黑……’】
“黑”字后面的信息,变成了一串彻底的、刺耳的忙音。
就在这片鬼哭狼嚎、人间失格的混乱交响乐奏到最高潮时,花园边缘,一丛巨大芭蕉叶投下的浓密阴影里。
白问天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雕,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粗糙、带着湿漉漉苔藓气息的墙壁。
那冰冷坚硬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衣料,几乎要扎进她的骨头缝里。
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柔软的掌心肉里,掐出几个深凹的、带着血丝的印子。
尖锐的刺痛感一波波传来,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棉花,
怎么也抵达不了心口那片早已冰封、寸草不生的荒芜冻原。
王姐那非人的、凄厉到扭曲的尖叫,像淬了毒的冰锥,一下下凿着她的耳膜。
她能清晰地“听”到,审判印记那霸道酷烈的力量,正在目标体内疯狂摧毁、转化污秽时引发的痛苦波纹,
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灵觉。
她猛地闭上了眼。
眼皮隔绝了那地狱景象,却关不掉穿透灵魂的哀嚎。
黑暗里,一些碎片倔强地刺破冰壳,浮了上来。
那是前世。
一个慵懒的午后,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透过雕花窗棂,懒洋洋地洒在书房光洁的地板上。
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紫藤花香。书架前,年轻的秦无忌正对着摊开的文稿蹙眉,眉宇间带着点被催稿的烦躁。
他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毛笔,指节修长分明。
她(白问天)安静得像一抹影子,侍立在不打扰他的角落,屏住呼吸。
目光偶尔,真的只是偶尔,会掠过他专注的清俊侧颜。
每一次,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咚,咚,跳得又快又乱。
他偶尔会从稿纸堆里抬起头,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茫然,视线无意间扫过她低垂的眼睫。
四目相对那一刹。
他眼底的烦躁会像潮水般退去,换上一点点的错愕,随即,那错愕便融化开来,漾开一个温和的、带着书卷气的浅淡笑意。
那笑意,像寒冬深夜,骤然推开窗户撞进来的一束月光。
不灼人,却瞬间照亮了她心底最幽暗的角落。
是她沉沦于无边黑暗、甘愿成为黑有常手中冰冷的刀之前,唯一触碰过的……光。
温暖。干净。不沾尘埃。
现在……
她猛地睁开眼!
下方,王姐身上的黑纹仍在疯狂蔓延、扭动,如同活过来的地狱壁画。
那扭曲的画面,像一个裹挟着冰碴子的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咫尺之遥的冰冷管道里,是她前世唯一倾尽所有也想守护住的光。
而她现在是什么?
是他的敌人。是黑有常手中淬毒的刀。是潜伏在阴暗角落,随时准备扑上去将他撕碎的幽灵。
咫尺天涯。
一股冰冷粘稠的巨大绝望,如同深海巨妖滑腻冰冷的腕足,
骤然缠裹住她的心脏,猛地绞紧!
窒息般的痛苦让她全身的肌肉控制不住地痉挛了一下,细微地颤抖。
冰冷的寒意,如同极地冰川核心直接吹出的风,毫无征兆地贴上了她的后颈!
那寒气钻心蚀骨,不带一丝活物的温度,瞬间冻结了她后颈上所有的绒毛,连奔腾的血液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一只冰凉光滑、触感如同上等白玉雕琢而成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情人爱抚般的亲昵姿态,
悄无声息地、稳稳地,搭在了她因极度紧绷而僵硬如石的肩膀上。
五指纤长,指甲泛着一种毫无血色的、病态的苍白。
紧接着,一个慵懒沙哑、磁性中透着彻骨凉意的女声,
如同贴着耳孔爬行的毒蛇,丝丝缕缕地钻进白问天的耳道。
每一个字,都像冰针狠狠扎进骨髓深处:
“小问天……”
那声音里揉着戏谑的笑意,如同慵懒的猫,正饶有兴致地拨弄着爪下那只奄奄一息的老鼠。
“戏,落幕了……”
冰凉玉指在她肩头轻轻点了两下,动作轻柔得诡异,却带着掌控生死的绝对压力。
“该你……”
黑有常的声音刻意停顿,尾音拖得又慢又长,将恶意的期待拉到了顶点。
“…收网了。”
那三个字,像三块坚冰砸进白问天的心湖。
她身体瞬间绷得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弦,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尖叫。
喉咙里干涩发紧,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搭在肩上的那只手,
冰冷得像一块千年寒铁,重量远超山岳,沉沉地压在她的魂魄之上。
不。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呐喊。
不是现在!不能是现在!
就在秦无忌刚刚施展雷霆手段、力量反噬未消的虚弱时刻!
黑有常仿佛洞悉了她灵魂深处的抗拒。
搭在白问天肩上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开始微微施加压力。
那压力并不凶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缓慢碾碎一切的意味。
“嗯?” 黑有常的鼻音上扬,慵懒的腔调下藏着赤裸裸的威胁,“我的小问天,是觉得时机…不够好?”
冰冷的气息拂过白问天的耳廓,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还是,舍不得?”
这轻飘飘的“舍不得”三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针尖,精准地扎进白问天最隐秘的软肋!
她垂在身侧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又一次深深陷入掌心的旧伤,鲜血的腥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