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二楼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白问天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粗重喘息声，还有窗外重新渗透进来的城市嗡鸣。
那股令人窒息的庞大压力，消失了。
周汐颜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的t恤都被冷汗浸透了。她几步冲到秦无忌身边，小手一把抓住他藏在袖子里的手。
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老秦！”她声音都带了点哭腔，一双杏眼紧张地上下扫视他，“你怎么样？手怎么了？刚才那火……”
“嘘……”秦无忌反手用力握了握她微凉的小手，示意自己没事。
掌心那过度消耗后的灼痛和冰凉交织，提醒着他刚才的冒险有多极限。他看向地上的白问天。
白问天努力地想撑起身体，试图跪好。但左臂虽然被净化了怨缠丝，筋骨肌肉的伤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还在。
她身子一歪，眼看又要栽倒。
秦无忌甩开周汐颜的手，一步跨过去，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鲁地扶住了白问天的肩膀。
入手一片冰凉汗湿。
白问天身体猛地一僵，像被电流击中。她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了秦无忌的视线。
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剧烈地颤抖着。
不是咬嘴唇。
这一次，她用力地用右手掐住了自己刚刚脱离折磨的左臂上臂！
死死地掐着，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仿佛要用这种自虐般的疼痛，来对抗内心翻江倒海的混乱、羞耻，还有那一丝……
死里逃生后、对施救者产生的、让她痛恨自己的软弱。
“别动。”秦无忌的声音不高，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他另一只手直接探向白问天无力垂落的左臂。
“你干什么？！”白问天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猛地挣扎起来，眼中闪过惊恐和抗拒。
“检查！闭嘴！”
秦无忌没好气，动作却放轻了些许。手指在她手臂几处关键筋骨处快速捏过。
还好，只是肌肉严重撕裂和关节错位，没彻底废掉。
他抬头，看向周汐颜，“小仙女，有带固定带绷带什么的没？”
“啊？有有有！”
周汐颜反应过来，连忙从自己那个印着卡通鸭子的小腰包里掏东西。
自从跟着老秦满城“审判”，她包里应急物品塞得满满当当。
秦无忌一手稳住白问天还在发抖的身体，一手托着她受伤的左臂。
周汐颜动作麻利，掏出弹性绷带和简易固定夹板。
白问天彻底僵住了。她低着头，任由两人摆弄。
掐着自己右臂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
身体却不再抗拒。只有急促的呼吸，暴露着她内心的极不平静。
“叮！”
系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吃瓜群众既视感，再次在秦无忌脑海炸响。
“啧啧啧！大型三角恋（伪）医疗现场！宿主这波操作666！
英雄救美（虽然是敌方单位）+徒手正骨（技术糙了点）+青梅打辅助（工具人石锤）！
情绪值收割机实锤！统子我掐指一算，宿主离解锁‘情圣（备胎版）’成就又近了一步！统生圆满（捧瓜狂啃）！”
“滚蛋！”秦无忌在意识里咆哮，“再废话老子回去就把你刷机成老年收音机模式！放《最炫民族风》循环一百遍！”
“嘤嘤嘤！宿主凶统子！统子伤心了！溜溜球！”
电子音瞬间消失，跑得贼快。
秦无忌额角青筋跳了跳。这糟心玩意儿！
固定好白问天的左臂，秦无忌松开手。白问天立刻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缩了一下，拉开距离。
她依旧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法形容的沙哑和复杂：“谢…谢。”
“别谢我。”秦无忌站起身，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语气平淡，“顺手。下次再撞见你帮黑有常搞事，该劈还得劈。”
白问天身体又是一颤，没再说话。
心底却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条手臂上的黑气一起，被那朵赤金的莲花，狠狠灼烧了一下。
“走了丫头。”秦无忌招呼周汐颜，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刚才那一下业火红莲消耗太大，他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恢复。
“哦哦！”周汐颜赶紧跟上，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孤零零跪坐在地上的白问天，小声嘀咕，“老秦，真不管她啦？”
“死不了。”秦无忌头也不回，“她现在比我们安全。”
黑有常刚走，暂时不会回头料理这个“废物”。反而是他们两个，才是黑有常锁定的目标。
刚走出茶楼后巷，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秦无忌皱眉掏出他那部屏幕碎成蛛网的备用机。
是“城市啄木鸟”论坛的推送——
一个由他暗中建立的、搜集各种“畜生线索”的半匿名平台。
周汐颜也凑过小脑袋来看。
屏幕上，一个匿名Id“愤怒的韭菜”发了条加红加粗的帖子，后面跟着一个爆炸的Eoji：
【曝光世纪渣男！‘海王上岸教学’内部录音流出！
骗财骗色pUA！受害者恐超十人！是人是鬼？速来围观！求大神扒皮！】
秦无忌眼神一凝。
周汐颜已经眼疾手快地点开了播放键。音量不大，但足够清晰。
一个油滑的、带着刻意压低磁性气泡音的男声传了出来，背景隐约有舒缓的爵士乐：
“……记住，第零步，包装！朋友圈就是你的鱼塘！
豪车方向盘？租！米其林摆拍？蹭！高端学术会议入场券？
p图！要让她觉得你‘稀缺’！让她仰望！让她觉得‘错过你是她的损失’！这叫价值碾压！懂？”
“第二步，示弱！诶，别觉得low！在女神面前暴露点‘脆弱’，
比如‘创业压力大失眠’，‘被前任伤透不敢碰感情’，效果堪比核弹！激发母性，懂不懂？
她一心疼，防线就松了！这时候，不经意展示你的‘实力’，比如‘刚拿下个大单，好累，求安慰’，红包开路，事半功倍！这叫情绪价值反哺！”
“第三步，隔离！关键来了！当她开始依赖你，必须切断她和外界的正常联系！
闺蜜？‘她们只会嫉妒你’。家人？‘他们根本不理解我们’。
工作伙伴？‘那个男同事看你的眼神不对’。
把她变成孤岛！她的世界，只能有你！这时候，她的钱，她的资源，都是你的养分！这叫资源整合！……”
“第四步，终极目标——驯化！当她被榨干价值，变得自卑、多疑、离不开你，别心软！
继续打压！‘你变丑了’、‘你这样谁还要你’！让她觉得离开你就是末日！
这时候，你可以随心所欲，甚至让她帮你……寻找下一个目标！完美的共生闭环！这才叫顶级的……艺术！”
男人的声音抑扬顿挫，仿佛在传授什么绝世秘籍。话语里的冷漠、算计、对人性的践踏，令人作呕。
录音戛然而止。
周汐颜听得小脸煞白，拳头攥得死紧：“禽兽！这比那些闯红灯的光膀子畜生还恶心！杀人诛心啊！”
秦无忌没说话。
他站在正午的阳光下，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善恶透视眼悄然运转。
不需要看照片，不需要查资料。
光是这段录音里散发出的、那股浓稠得如同实质的恶意、贪婪、扭曲的掌控欲和彻底的灵魂腐烂气息……
隔着屏幕，都熏得他眼睛疼！
这味道，太冲了！
不是物理层面的“畜生”。
是披着人皮，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吸髓食肉的……
纯种人型畜生！高阶进化版本！
“叮！”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或者说，是努力装出来的严肃），炸响在秦无忌脑海：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极端污染性‘恶业’目标！目标Id：‘海王上岸教学’核心讲师（代号：深渊渔夫）！”
“目标罪行：精神操控（pUA）、诈骗、情感剥削、人格摧毁……受害者数量：持续上升中（预估≥10人）！社会危害性：极高！隐蔽性：极强！”
“审判难度：★★★☆（三星半）！危险系数：★★★（三星）！
建议：宿主速速前往‘净化’！新技能‘业火红莲’冷却时间结束！燃料（情绪值）储备充足！
快去烧它丫的！为民除害的时间到了！冲鸭宿主！（附带热血bG《乱世巨星》30秒试听……）
秦无忌深吸一口气。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老旧的后巷墙壁上。不远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座城市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他知道。
在那看似平静的喧嚣之下，新的畜生，已经亮出了獠牙。
更阴毒。
更隐蔽。
也更该死。
他摸了摸还有些发虚的丹田，感受着系统面板里那朵重新变得明亮些许的“业火红莲”图标。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锋锐的弧度。
“走，丫头。”他迈开步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
“该去……钓一条大鱼了。”
周汐颜用力点头，杏眼里燃烧着怒火和跃跃欲试的光芒：“去哪钓？”
秦无忌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个爆炸帖的页面。他手指点了点那个匿名Id“愤怒的韭菜”。
“就从这位……愤怒的‘韭菜’开始。”
“看看这位‘深渊渔夫’，到底撒了多大一张网！”
巷口的风，吹起他额前碎发，露出那双洞彻人心的善恶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