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浑浊的空气,像一块吸饱了油烟、汗水和廉价香精的巨大海绵,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地上那摊烂泥般的刘小辉还在无意识地抽动,喉咙里发出断续的、仿佛漏气风箱般的呜咽。
网管和几个胆大的客人挤在包厢门口探头探脑,脸上混杂着惊吓过度的苍白和看热闹带来的病态潮红,
没人敢上前,也没人敢说话,仿佛包厢里盘踞着一头无形的凶兽。
秦无忌漠然地扫过这群呆滞的面孔。
空气中弥漫的廉价烟味、汗酸混合着隔夜泡面汤的复杂气息,还有刘小辉身上散发出的、因极度恐惧而失禁的骚臭味,
如同黏腻的触手,缠绕着鼻腔。他皱了皱眉,不为这些污秽,只为残留在这里的低浓度恶念尘埃般挥之不去。
【叮!‘群体震慑(初级)’被动生效!范围内恐慌值降低15%,盲从意念暂时抑制!】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深处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效果立竿见影。
门口拥挤的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冰水浇头,那点看热闹的躁动迅速冷却下来,
眼神里的茫然恐惧被一种更深的、源自本能的谨慎替代,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让开了通道。
就是这时,秦无忌迈步走出包厢门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如刀锋般锐利地划过散座区那个昏暗的角落
——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白问天)正以一种近乎扑倒的狼狈姿势,
飞快地从油腻得反光的地板上抓起两颗滚落出来的深褐色圆珠。
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弱的风声。
指尖触及那两颗小小的檀木佛珠,一股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苦涩幽香,猛地钻入秦无忌的感官。
这缕香气纯粹、沉静,带着一种洗涤人心的力量,与网吧里浑浊污秽的气息激烈碰撞,
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顽固地穿透了所有的油腻和肮脏,短暂地占据了他的嗅觉。
白问天似乎被这缕突如其来的异香惊动,又或者仅仅是感应到了秦无忌那锐利如实质的目光。
她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兜帽的阴影下,她仓促地抬起头。
喧闹的人声、键盘的噼啪声、远处劣质音响的鼓点混成一片污浊的声浪。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这片浑浊的噪音,两人的目光在污浊的空气中短暂交汇。
秦无忌的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审视,带着洞穿一切的锋芒。
白问天兜帽下的眼眸,则像是受惊的小鹿,慌乱、挣扎,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深不见底的恐惧。
这恐惧不仅仅是对秦无忌,更像是对某种更庞大、更无法抗拒命运的绝望。
那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猛地垂下,兜帽的阴影彻底吞没了她的表情。
她像被烫到一样,紧紧攥着手心里的佛珠,肩膀缩紧,几乎是贴着墙壁,泥鳅般滑进了旁边更深的阴影里,
转眼消失在一排排电脑主机和座椅背后,只留下那缕若有若无的苦涩檀香,
在浑浊的空气里顽固地盘旋了几秒,最终被更浓重的烟味和汗臭彻底吞噬。
秦无忌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在裤缝边捻了捻,似乎想留住那点奇特的清凉触感。
他面无表情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网吧闷热的不适感黏在皮肤上。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夏夜带着湿气的凉风扑面而来,稍微吹散了网吧里带出来的浑浊气息。
外面街道的喧嚣声浪,汽车的鸣笛,远处店铺促销的喇叭嘶吼,瞬间涌入耳中。
城市的霓虹在夜色里流淌,五光十色,迷离虚幻。
秦无忌沿着人行道,无声地汇入稀疏的人流。
善恶透视眼自动开启,视野里跳跃着各色光晕。
大部分是模糊的、代表着普通人无甚大恶的灰白,偶尔夹杂着几点代表轻微浮躁的浅黄,像夏夜不安分的萤火虫。
就在这时,右前方几十米外,一个灯火通明、挂着“老张记本帮菜”霓虹招牌的餐厅门口,
突然爆发出极其尖锐、极具穿透力的争吵声,如同锋利的玻璃碎片,狠狠划破了相对和谐的街道噪音背景!
“我叼你老母!洋鬼子管你妈闲事呢?!老子抽根烟关你屁事!”
一个男人嘶哑的公鸭嗓门愤怒地咆哮,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紧接着响起另一个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用词虽标准,语调却异常刺耳:
“No!这里是禁烟区!你们夏国人,就是不懂得遵守规则!素质低劣!像动物一样!”
这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扎向一个群体的痛处。
最后一个词——“动物”——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操尼嘛!你说谁是动物?!”至少两个声音同时炸开,愤怒彻底点燃。
餐厅明亮的玻璃窗内,人影疯狂晃动、推搡,场面瞬间失控!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街上零星的行人纷纷驻足,伸长脖子张望。
几乎是同时,秦无忌的大脑深处,如同被一根烧红的针刺了一下!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异常‘恶念’聚集!方向锁定:前方冲突中心!】
【恶念强度初步评估:个体峰值超过80%!污染倾向:群体煽动、种族歧视!威胁等级:中!】
【警告!检测到微弱‘黑有常’残留气息波动!关联度:低(可能为近期接触标记)!】
秦无忌眼神骤然一冷,没有丝毫犹豫,步伐瞬间由散步转为疾走,几个大步就冲到了餐厅门口。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强烈的“冰火两重天”感迎面扑来。
外面夏夜的闷热被瞬间隔绝,餐厅里强劲的空调冷气吹得人皮肤一紧。
然而下一秒,却被一股更加灼热、混乱、充满火药味的气息包裹。
饭菜的油腻香气、酒气、汗味,还有一股极其突兀的、如同劣质古龙水和某种体味混合的刺鼻气味,剧烈地搅合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痒。
战场在餐厅中央。
一个穿着紧身豹纹t恤、脖子挂着粗金链子的矮胖男人(铁某某),脸涨成猪肝色,
手指几乎戳到一个高大外籍男子(al)的鼻尖上,唾沫星子四溅:
“你他嘛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个龟孙!”
al身高接近一米九,肤色黝黑,穿着件紧绷的白色polo衫,勾勒出壮硕的肌肉轮廓。
他下巴高高扬起,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近乎亢奋的挑衅,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嘲讽的弧度,
正用手机镜头死死对准铁某某和他旁边一个试图上前拉架的眼镜男(张某某)。
“拍!我让你拍!”铁某某彻底炸了毛,劈手就去抢夺手机。
混乱中,眼镜男张某某也急眼了,伸手想把那恼人的镜头推开:
“al先生!你过分了!事情本来都过去了!”
他的手刚碰到al的手腕——动作并不算重——al却猛地向后一缩手臂,
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自己小臂外侧极其迅速地一抹。
“嗷!”al立刻发出一声夸张至极的痛呼,像是被烙铁烫到,
指着自己小臂上一道几乎看不见、只有淡淡红痕的位置,用更加尖利刺耳的语调高喊:
“看见了吗?!暴力!这就是你们的暴力!他攻击我!我要报警!我要让全世界看看你们的野蛮!”
他举起手机,镜头贪婪地逼近张某某那张因惊愕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像是要将他所有的狼狈、愤怒和无助都摄入镜头。
张某某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巨大的屈辱感让他浑身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食客惊慌失措地后退,有人拿出手机拍摄,有人不知所措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