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永冻土下的冰冷火焰。
东非大裂谷深处的地幔心跳。
百慕大三角里那个飘忽不定的磁场幽灵。
每一次“探访”结束,她都会在地图上用红笔标记出精准的位置,然后在笔记本上增加新的一页。
位置、能量特征、意识形态、苏醒后的行为推演、初步的威胁评估……
那份来自“冰晶木”的,令人绝望的末日画卷,在她笔下,被一点点拆解,分析,变成了一个个可以被研究和应对的战略课题。
她神情专注,宁静得如同正在星盘前推演国运的占星师。
原本混乱的局面,在她的笔下,逐渐清晰,显露出秩序的雏形。
深夜。
门被轻轻推开的细微声响,伴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传了进来。
陆枭回来了。
他脱下沾着夜露和沙尘的大衣,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吵醒了已经睡熟的妻女。
可当他走进客厅时,却愣住了。
暖黄色的落地灯下,他的妻子并没有睡。
她盘腿坐在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笔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
她低着头,正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不远处,小朝汐已经睡熟了,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一只小手还抓着一张被妈妈画废了的草图,睡得小脸红扑扑。
整个画面,温暖而静谧。
陆枭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这么在门口站了许久。
他身上那股从会议室里带出来的,因为争吵和压力而积攒的戾气和疲惫,在看到这一幕时,奇迹般地消散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先是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被女儿踢开的小被子重新盖好,然后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接着,他才走到苏白身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
只看了一眼,陆枭的呼吸,就停滞了一瞬。
利维坦、水晶莲花、孢子树……一个个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存在,被用最冷静、最客观的语言,清晰地标注、分类。
他甚至看到了对“凛冬”到来时,这些存在苏醒后,可能产生的联动反应的初步推演。
比如,利维坦的脱困,可能会引发连锁的海啸和火山喷发,而这股巨大的能量波动,又可能会刺激到沉睡在附近的某个存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报,这是战略级的预判!
陆枭拿起那本已经写了十几页的笔记,一页一页地翻看。
他的手很稳,可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是他的妻子。
在所有人都被“凛冬”的绝望压得喘不过气时,她却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试图为这个即将倾覆的世界,画出一张全新的航海图。
陆枭放下笔记本,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苏白的腰,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她单薄却挺直的肩窝上。
男人的怀抱宽厚而坚实,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苏白没有回头,只是将自己微凉的左手,轻轻覆盖在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大手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温暖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静静地交叠在一起。
片刻后,苏白右手握着的笔,重新开始移动。
笔尖落在了地图上,南美洲那片广袤的亚马逊雨林区域。
她在一个之前从未标记过的地方,轻轻地,画下了一个新的,小小的红色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