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座鲨鱼岛温柔地包裹。
白日里喧嚣的训练场和码头都已沉寂,只有巡逻的探照灯光,时不时划破夜空,守护着这片海疆的宁静。
“龙巢”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凤霞和许婧经过一天的“备战”,早已疲惫地睡去,连苏城粗重的鼾声都消失在了紧闭的房门后。
万籁俱寂,只剩下窗外有节奏的海浪声。
苏白缓缓睁开眼。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床单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气息,人却不见了。
她没有开灯,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下床。
孕晚期的身体虽然有些沉重,但在那股来自腹中,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能量的滋养下,她的行动依旧轻盈得不像话。
她披上一件陆枭宽大的军装外套,外套上满是他的味道,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带来一种被紧紧拥抱的安全感。
推开通往露台的门,夹杂着咸湿水汽的海风迎面扑来,吹起她柔顺的长发。
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露台的边缘。
他的背影依旧宽阔,依旧能撑起一片天。
可苏白却从那片寂静中,读出了一丝紧绷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焦虑。
她放轻了脚步,一步步走到他身后,然后伸出双臂,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坚实的腰。
男人的身体在她抱住他的瞬间,猛地一僵,那紧绷的肌肉,像是瞬间拉满的弓弦。
但下一秒,当他感受到那熟悉的,柔软的触感和气息时,那股紧绷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松弛下来。
他没有回头。
只是抬起那只大手,覆在了她交叠在自己腹前的手背上,用他粗粝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柔软。
“怎么醒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你不在,睡不着。”苏白把脸在他背上蹭了蹭,像一只寻找温暖的猫,“你的心跳,有点快。”
陆枭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听着海浪一遍遍亲吻沙滩的声音。
这片露台,是“龙巢”视野最好的地方,能将远处的海平面尽收眼底。这里是陆枭的岗哨,也是苏白的窗。
过了很久,苏白才再次轻声开口,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你在怕什么?”
陆枭的身体,又一次微不可察地僵硬了。
他怕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一直用钢铁意志构筑起来的防线上。
白日里,韩清医生那些匪夷所思的报告;保密会议室里,那段来自“塞壬”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悲鸣;第九研究所老专家那句“针对神性的陷阱”的警告……
一幕幕,一声声,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他怕的,太多了。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从来没有“害怕”这个词。
战场上,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他没有怕过;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刀尖抵在喉咙上,他没有怕过。
可现在,他怕了。
他怕得浑身发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夜色还要浓重。
陆枭缓缓松开她的手,转过身来。
月光下,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映着清冷的月华。
他深深地看着她,那双能让整个军区都为之胆寒的鹰隼般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有柔情,有担忧,还有一丝……他从未对任何人展露过的,深不见底的脆弱。
“我怕得太多了。”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
他抬起手,那双能轻易捏碎敌人喉骨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颤抖,轻轻抚上她隆起的小腹。
“我怕你生产的时候,会有一丁点的危险。”
“我怕我们的孩子,出来后会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