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在准备冲锋的朱灵身影上,心中暗忖:这朱灵果然如传闻般狠戾。
明知界桥易守难攻,又是雨天近战,伤亡必重,却依旧准备身先士卒,这份野心与狠劲,值得一用。
他想起之前与蹋顿鏖战的伤亡,四十余名将士阵亡,百余人受伤,至今想来仍觉心疼。
此次攻打界桥,乌桓人虽士气低落、弓弩失效,但凭借桥隘天险,近战拼杀在所难免,战损怕是只会多不会少。
朱灵主动请缨,又有宗族私兵作为本钱,愿意来啃这块硬骨头,他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有野心的人,才肯拼命;肯拼命的人,才配得上军功。
雨雾中,界桥之上的厮杀愈发激烈。
乌桓人嘶吼着挥舞着刀兵,试图将冲上来的朱灵部赶下桥去,奈何雨天湿滑,战马难以立足,只能下马步战。
朱灵麾下的私兵却早已习惯近身搏杀,刀盾配合默契,前排士兵举盾格挡弯刀,后排士兵趁机挥刀砍杀,一步步朝着桥心推进。
“杀!” 朱灵一声暴喝,长矛刺出,将一名乌桓士兵戳翻在地,鲜血混着雨水顺着桥面流淌,染红了泥泞的木板。
他毫不在意溅到脸上的血污,抬脚踹开尸体,再次向前,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凶光。
他太清楚这一战的意义。
大将军从子何方,宫中中常侍毕岚就在后面看着呢。
拿下界桥,便是奇功一件。
县长之位、士族门槛,便都触手可及。
高坡之上,毕岚听着桥下惨烈的厮杀,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道:“这般近战拼杀,伤亡怕是不小……”
崔琰神色凝重,却也沉声道:“界桥乃咽喉要道,非死战不能拿下。
朱灵麾下皆是宗族死士,正合都尉勇者得前之言。”
毕岚有些担心的说道:“乌桓人虽失弓马之利,但桥隘狭窄,朱灵部难以展开兵力,而且此乃乌桓人回家之路,其必然拼死。”
何方则是眯着眼睛,忽然开口道:“各将听令,准备勒兵渡河。
今日之战,纵然再大胜,追击也只能到明晨!
明日一早则要收拢兵马,回击平原国。”
麴义诧异道:“道路泥泞,乌桓人骑马难行,我们衔尾追杀,可以将这数千人全部斩杀!”
闻言,毕岚和崔琰都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如此话语......
何方摆了摆手:“平原国才是乌桓人的主力。
这点功绩,不在我的眼中,便送给河间国、安平国和巨鹿郡吧。”
闻言,毕岚和崔琰吸的冷气刚吐出去,忍不住又倒吸一口,还夹杂着雨水的味道。
这位的口气,更大啊!
就连麴义,也不禁再次看了何方一眼,他怎么知道朱灵就一定能夺下界桥呢!
他哪里知道,何方并不知道朱灵即将夺下界桥。
但他相信,只要自己所部压过去,那朱灵就只有拼死向前一途。
狭路相逢勇者胜!
至于过程中死多少人,他心中没有太多波澜。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想要成事,便少不了这般血与火的拼杀。
朱灵想要的是前程,就必须付出代价。
更何况,这还有点意义。
就算到了后世,自诩文明降临,依旧有百万人因为一个人的贪婪,毫无意义和价值的死去。
远处的清河水依旧在雨雾中流淌,雾气裹挟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听着身后的鼓声,和脚步声。
朱灵的瞳孔骤然血红起来。
他拼死了这么多亲信和族人,才攻下半座桥,都尉就要来抢功了嘛?
不行,这功劳是某的,全部是某的!
“杀!!”
随着歇斯底里的一声吼叫,朱灵状若疯虎,其竟是扔掉长矛,双手举着大橹,直接冲入乌桓人的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