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这样做不好吧...”
风带火势,掀起数丈烈焰,灼浪扑面而来。
张先立于上风口,披风被热风刮得猎猎作响,怔忡道:“放火烧林...可是重罪。”
吕嬛侧首瞥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怎么?屠城之时眼都不眨,如今倒怜惜起几棵树来了?”
说到屠城,张先不禁意兴阑珊。
他倒不是非得杀人,只不过喜欢收集一些精致的瓶瓶罐罐,那些世家老财家里就有许多。
但...都督哪里是去屠城,分明是搜刮火油。
“都督,你要找火油就直说,何必骗我是屠城?”
此刻,整个博望坡陷入一片火海,炙热的气浪令众人不禁后退十几步。
吕嬛牵着白马,边退边解释:“本都督骗的是贾文和,你要上当我有什么办法?”
退出近百步,她才感觉好受些,驻足观望起了火势:
“宛城若毁,曹军在短期内便无法染指荆州,战略损失难以估量,只是可惜...贾文和不上当,仿佛料定我不敢屠城似的。”
张先疑惑道:“既如此...我军早上都撤了,文和也该走了吧?都督为何还要烧山?”
“他走不了,”吕嬛幽幽说道:“曹军骑兵皆在官渡听用,南阳驻军只有步军,如何跑得过关中铁骑?”
她心里有个小小的计划,那便是拿下所有产马州郡,让中原诸侯无战马可用。
如此,便能在战略上占据主动。
毕竟再好的智谋,也要军力做依托,不然就像今天的贾文和,明明智力超群,却碍于机动力而处处受制。
张先闻言,顿感心乱如麻,不确定地问道:“也就是说...都督知道他不会走,而他...亦知道都督会再来?”
吕嬛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
张先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知是被热出来的,还是被心累出来的。
他偷睨一眼脸庞稚嫩的某人,感觉有点跟不上聪明人的世界,一言不合,不是开砸放水,就是点火烧山,可太刑了。
他纠结着问道:“若是贾文和被烧死在山上...这不是跟曹军结仇了吗?”
“结仇?”吕嬛嘿嘿笑了两声:“我这是反伏击,充其量算互殴,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曹丞相想必不会介意我烧了他一座山头。”
更何况,如果贾诩死在她手里,没准曹操还更高兴。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世上没有哪个父亲可以做到一笑泯恩仇,只是藏在心底罢了...
“还有,本都督掐指一算...”她煞有其事地拨动手指,将记忆中的算命动作比了个遍:“贾文和死不了,即便真的归西了,尸体也会跑在第一位,不会让我们找不到的。”
最后又露出一脸恶作剧般的笑意:“公安要信我才是。”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贾诩能逃过这场山火。
火势蔓延的速度,自然比不过人的奔跑速度,可烟雾缭绕之下,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加上山路难行,一走错路便成焦炭。
水火无情,说的便是如此,根本不让人有纠错的机会,一旦错过,便是死亡...
“我信...”张先捧起手掌,像是在接什么物件,喃喃说道:“都督真乃神人也,连灭火时机都算好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先的话,让吕嬛很是受用,不免嘴角微翘,脸上稍有得意之色。
但...什么灭火时机?她怎么不知道?
这把火下去,不把博望坡烧秃了怕是停不下来。
更何况她就没想过灭火...
怔然之间,额头传来一抹清凉。
她抬手一摸,赫然是水渍?
“都督快看!下雨了!”张先抬头望天,一脸兴奋:“瞧这乌云盖顶,这雨恐怕小不了,都督连这都算到了,实在令末将钦佩。”
“我看到了...”吕嬛略感疲惫,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电闪雷鸣间,雨滴越来越密集,落进山火之中,嘶嘶作响,滋起一阵阵白烟。
雨水滴在头顶,渗入头发,让她心头一阵凉凉——贾诩不是非死不可,可这老天也太偏心了吧。
吕嬛微微叹气,无奈道:“让将士们披上雨衣。”
她自己体验心凉的感觉就好,没必要让手下士卒一同受凉。
“诺!”张先恍然醒悟,此刻不是玩雨的时候,赶忙招呼手下披上雨衣。
这种雨衣,成本高昂,乃是由丝绸染成深色,而后浸油生成防水层,目前尚未民用,所有产能优先供给军队。
张先戴好雨帽,又系紧兜鍪。这雨披轻便防漏,确实比蓑衣好用得多。
他暗赞的同时,不由抬头看向吕嬛,却见她呆立雨中,竟不知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