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侯府大门前,晨光微熹。
董白怀中的大铁球,擦得铮亮,一看就知刚刚精心保养过。
“阿姊...”
此刻的她一脸恋恋不舍,眼眸睁得又大又圆,都能看到汪汪涟漪了。
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吕嬛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赶紧摆起脸谱肃然说道:
“此番没仗可打,乃是去函谷关巡视,顺道把段煨收拾了...”
话音未落,董白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跃跃欲试。
吕嬛不由得扶额,哭笑不得:“段煨一个屯田种地的,你也好意思抡着大铁球去砸他?”
“下次吧...”她放缓语气,像哄孩子似地温言劝道:
“待我攒足了兵甲粮草,攻略河东洛阳之时,定然带上你,我可听说了,袁绍麾下大将郭图,与父亲大战了三百回合,若与之接战,定让你出阵迎敌。”
董白眼睛一亮:“阿姊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吕嬛正色道:“但前提是...你必须从学院毕业,还不能挂科,不然就准备去工坊干活吧,瞧你那铁球圆溜的,用来锤捣纸浆正合适。”
这种带有威胁意味的话,几乎每个家长都曾说过,吕嬛也不例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但不同的是,吕嬛说这话,是真的有底气。
以董白的能力,未来的路几乎可以任她挑选。
无论是从军还是从政,都有合适的位置为她预留,哪怕能力不足,工坊也一样能成为她发光发热的地方。
反正她力气大,工坊就需要她这样的人才。
“好好学习,不可带着铁球上学,不可欺负同学,待我回来,若是接到学院祭酒的投诉,就把你那铁球熔了造锄头。”
这话的杀伤力相当大,董白不由搂紧怀中的流星锤,只因吕嬛之言并非虚空警告,而是真的可以办到。
董白昨日随她参观了工坊之后,又特意去了一趟渭水河畔的冶铁工坊。
在那里,她真真切切地见证了坚硬的铁矿石在烈焰中熔融,化作灼热赤红的铁水,注入范模的整个过程。
怀中铁球的来历再不凡...恐怕也禁不住烈焰的炙烤...
“父亲保重!母亲保重!女儿先走了!”
吕嬛见小妹骤然变得可怜巴巴,不好太过打击,便见好就收,与父母打了声招呼,勒起缰绳就要离开。
吕布颔首,面无表情,挥了挥手道:
“玲绮一路小心,若是段煨不肯就范,直接挖个坑埋了就是,别把人头带回来!”
以首级论功,很容易让下属养成杀良冒功的坏习惯,吕布不希望女儿染上这个坏毛病。
就像曹操一边杀人,一边催生,可谓缺德至极,他老吕家门风再差,也丢不起这个人...
“知道了!”
吕玲绮利落地应了一声,扬手一挥,率领数十亲骑,转眼便驰出长街,身影没入尘中。
“奉先...”严氏走近几步,声音里带着迟疑,“玲绮她...杀过人吗?”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
身为一方都督,杀人见血仿佛理所应当。
可严氏作为一个母亲,心中终究缠绕着难以释怀的忐忑,不想让女儿造下过多杀孽。
“嗯...”吕布沉吟片刻,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叹道:“不曾。她连在庖厨切菜都会伤到自己,指望她亲手杀人...太难了。”
他话音微顿,目光仿佛越过院墙,望向远方某处,声音沉了下来:
“但因她一道军令而死的人...尸骨恐怕早已过万,都埋在离石那片河谷里了。”
若不是她心软,埋在坟冢里面的,只怕还要添上河北的一万余降卒...还有马超那五千西凉铁骑。
听到丈夫的话,严氏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她微微颤着声音说道:“前些日...我去寺中听那位西域胡僧讲经。说...若今生杀孽过重,来生是要堕入畜生道的。”
“嗯?”
吕布闻言,微微皱眉,话音虽温和,却飘出几缕杀气,让待在旁边发呆的董白微微侧目。
“是哪家寺庙?”
严氏收拾一下心情,拭去眼角泪珠:“夫君可还记得洛阳的白马寺?”
“自然知道!”吕布疑惑道:“难不成,这...白马寺搬到长安来了?”
洛阳那场大火,他可是当年的急先锋,诸多的抢劫经验,便是在那时候积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