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人头的亲孙女就坐在眼前,再摆出一脸得意的模样就过分了。
他将白门楼被曹操吊起来的事情想了三遍,这才绷着个脸幽幽开口。
“我吕布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大义才杀人,而是为了高官厚禄,就连查抄郿坞,我都是急先锋,只为多捞点钱财。”
“郿坞?”
董白何曾见过如此坦诚之人,心底尘封的记忆竟被悄然唤醒,眼底漫上几分痴然。
吕布见她精神恍惚,便解释道:“郿坞就是你家。”
“那我...”董白双手将圆玉握紧,放在胸前,眸光露着几丝期盼:“..我还有没有家人幸存?”
她这个董氏嫡孙都能活下来,旁系子弟想必也该有几人侥幸逃脱。
这些年,她尝尽人间冷暖,对亲人尚存于世的渴望,早已成了支撑她的念想。
“这个...”吕布皱紧眉头,还真的细细想了一下,而后笃定地说道:“没有!”
他见董白又要哭鼻子,赶忙拿出最有力的证据。
“负责抓捕监斩之人乃是皇甫嵩,他一向忠诚正直,刚正不阿,说杀光了,那便是一个不漏,他的话我向来深信不疑。”
“我不信!”董白希望破灭,摇着头说道:“为何我能逃出生天?”
吕布:“因为我骗了皇甫嵩,说你已经被我砍成肉酱,面目全非,拼都拼不起来,你才会变成黑户而不被通缉。”
董白没听明白:“你为何要救我?”
“我也不想...”吕布深深叹息,顿感无力。
“当年我破开郿坞金库时,发现你被一个仆妇抱着藏在里面。”
回想那满库的黄金,他不由微微一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金玉满堂’,哪里顾得上杀你,上到将军,下至小卒,都疯了似的搬运黄金。”
见董白听得仔细,吕布便接着说下去:“后来,那仆妇偷偷跟我说,你知道董家的最大藏金库,我若把你带出去,便可知道入口”
“我当年也是昏了头,才会信了那妇人的话,那时你才三四岁,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哪里知道什么藏金库!”
董白得到昔年真相,苦涩地笑了笑:“那为何我没跟着温侯,反而四处流浪?”
吕布闻言,脸色稍显局促,“自然是怕被你连累,那时王允正在清洗西凉势力,就连蔡邕都被他给杀了,我岂敢将你带进长安。”
回想起王允在董卓死后的做派,可谓昏聩至极,与之前的智谋过人截然相反。
仿佛这老头将一身智力,都用在了‘连环计’上面...
吕布将思绪拉回,收起不忿之色,继续说道:
“当年你没睡醒,我就把你装箱送人了。那时的杨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时常收留流浪的阿猫阿狗。更何况我放了半箱金子,本想你会得到善待,哪里知道...”
接下来的事情,董白都能记得。
她长长呼出呼吸,平复心中那股仇恨的悸动,轻声问道:“温侯会将我献给朝廷吗?”
吕布抬手捻了捻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眉头微蹙着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如今的皇帝是个穷鬼,就连皇后都是三餐配咸菜,日子过得寒酸清贫,若是把你献出去只怕换不到好处。”
他咂了咂嘴,实在想不出这位落魄天子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赏赐。
常言说“皇帝不差饿兵”,可吕布偏是反过来—饱汉不鸟饿帝,管你是不是君上,没利可图的事,他半分也提不起兴趣。
董白听得心头微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大汉温侯。
但此刻,她总算彻底明白了玲绮先前说的话:那些坏得明明白白的真小人,比起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假善人,实在好相处太多。
而眼前这位吕奉先,正是这样的人——坏要让你看见,恶要让你听见,问你是否愿支付报酬,把我的功劳变成钱粮...否则,免谈。
“可是...温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小白有话尽管说。”
“我真知道董家有个大金库。”
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