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转身,看见七岁的女儿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卢氏是他的现任夫人,出身幽州名门,见识斐然,然而现在也避免不了脸色苍白,眼眸当中满是恐惧。
“夫君,宁儿被吵醒,不愿再睡,妾身只好带她过来。”
公孙瓒蹲下身,将女儿搂入怀中。
小孩身上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颤,瞬间化去他那冰冷的心。
“宁儿怕吗?”
公孙宁看了窗外一眼,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宁儿不怕大火,但宁儿听外面有人说...我们要死了...”
卢氏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
公孙瓒伸长双臂,将妻女紧紧抱住,嗅着妻子发间淡淡的清香,感受着女儿小小身体在自己怀中的温度。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
“不会的,”他在女儿耳边轻语:“为父是白马将军,天下无人敢取宁儿的性命。”
他柔声安慰着妻女,但他知道,这是谎言,而且很快就会被拆穿...
...
次日黎明,袁军再次发动进攻。
公孙瓒两眼猩红,显然一夜未睡。
中京城垛之外,敌军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推着巨大的攻城槌,扛着简易云梯,呐喊着冲来。
城墙上的守军拼力射箭,却很快被淹没在人海中。
“将军,北门被破!”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冲进高楼报告。
公孙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淡淡说道:“按计划行事。”
随着最后命令的下达,最后的数百死士退入高楼,将沉重铁门紧紧关闭,还将融化的铁水灌入门缝,直接封死道路。
今天,他们将与主公一起,死在易京最后一座堡垒里面。
楼外,袁军士兵欢呼着涌入城内,却发现街道上除了一地尸体,别无他物,意想之中的值钱物品皆无所踪,显然是被转移到那座诡异的高楼之中。
高楼四周,十道深深壕沟如同巨蛇般环绕,沟底插满尖刺。
任何试图跨越的士兵,都会被堡垒中隐藏的弓箭手射杀。
袁军先锋士兵尝试了几次冲锋之后,丢下数百具尸体,不得不暂时撤退。
“公孙伯珪!”袁绍骑在马上,对着高楼大喊:“你已无处可逃,开门投降,饶你不死!”
堡垒半高之处,突然开启一扇大窗,数名弓箭手拱卫着公孙瓒,踩着台阶显露身形。
他穿着全套银甲,白色披风在风中飘扬,仿佛依旧是胡人闻之变色的白马将军。
“袁本初!”他的声音洪亮如钟:“你我相识多年,可曾见我向任何人低头?”
袁绍脸色阴沉:“伯珪兄,何必执迷不悟!天下大势已定,你...”
“哈哈哈...”公孙瓒大笑,“不过成王败寇,韩馥前车之鉴,我岂会自取其辱!”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木窗嘭的一声关了个严实。
袁绍怒极反笑:“好!好你个公孙伯珪,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龟壳里躲多久!”
“不惜代价,填平沟壑...”
“噗...”袁绍军令没有下完,就从嘴边涌出一股血水。
“主公!”
沮授、田丰等一干文臣武将,皆面露忧色,靠前几步托住袁绍,将他扶下马来,就近找了一处遮风残垣,让他靠在墙上歇息。
袁绍捂住胸口,额头冒着冷汗,却依旧咬着牙下达军令。
“张合!”
“末将在!”
“去将城外的抛石机拉进来,日夜不停,给我猛攻!咳咳咳...”
“主公...”张合正要相劝,却看到袁绍那锐利的眸光,只好挺身抱拳:“诺!”
“高览!”
“末将在!”
“挖掘地道,三路并掘,直通中京!”
“诺!”高览接令而去。
“主公!”田丰面带忧色,开口劝道:“公孙瓒已是将死之人,何必跟他怄气,照此态势,我料他活不过旬月之间,主公大可宽心。”
沮授抱来一捆干草,垫在袁绍背后,也是开口宽慰:“元皓所言甚是,主公不必忧虑,易京城堡百余座,还不是被打下来了,就剩这最后一座,理当宽心才是。”
袁绍扭动身子坐直一些,而后将脑袋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但说出的话却让他们大惊失色。
“昨夜,郭图派遣心腹入营,说邺城丢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