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救救我…您告诉凝儿…我该怎么办…”
那一直支撑着她从尸山血海里爬出、用恨意锻造冰冷铠甲的灵魂核心,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了一角,露出里面最原始、最无助、被痛苦和孤独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内在。她抱着那枚冰冷的鳞片,哭得昏天黑地,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要将一生所有压抑的悲伤,都在这一方寂静角落里倾泻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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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阵之外,广寒之畔,死寂无声。
琼花依旧在无声地飘落,带着九天之上的清冷寒意。
然而,君墨寒、重云、影痕、白冰、白霜,五人如同凝固的石像,连呼吸都变得如此滞涩沉重。那巨大的冲击力,已不再是外来的力量,而是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们的神魂深处,搅动着难以名状的剧痛、酸楚与愤怒!
那震撼的惨烈:云凝在黑市角落的煞气冲天,如同野兽般只为生存挣扎的姿态;熔炉般秘境中那混沌灵火焚体时非人般的痉挛、凄厉的灵魂嘶鸣、每一次肌体爆裂重生的清晰声响、那深深嵌入岩石的血色人形印记…每一幕都超越了他们想象的极限!
这不是历练,这是将活人反复投入碾碎机般的酷刑!是生生用痛苦和毁灭锻造非人的兵器!她的每一次咬牙坚持,每一次从濒死边缘爬回,付出的代价清晰到让人不敢想象其中的痛楚。
看她带着恨意锻造出的冰冷面具,建立离域时铁血的手腕,对恶魔冷酷无情的虐杀…原以为是情感的彻底泯灭。
然而,那些独自一人时死死咬住的呜咽,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如同迷失幼兽的身影,特别是她紧贴着母亲遗留下的冰冷护心鳞,崩溃嘶喊出“活着好痛”的话语…那瞬间流露出的巨大脆弱和无助,与她展现的强大冰冷形成的极致反差,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们对“强者无泪”的认知!原来她的心从未冰封,只是在血与火的包裹下,早已碎成了一地无法拼凑的琉璃!
白冰指尖滴落的冰血珠无声融入了砖缝。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幻阵中的片段:云凝在黑市被觊觎时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为一丝微薄资源铤而走险的孤绝,拖着被混沌灵火重塑后依旧痛苦不堪的身体进行每一次空间跳跃时紧抿的唇…这些画面与她记忆中那个挥手间星河倒转、踞万载星空的孤高帝尊身影,不断重叠、撕裂、再重叠!每一次重叠都带来更深的心悸与酸楚。原来帝威之下,掩盖的是如此惨烈与不堪回首的负重前行!
白霜冰冷脸上那层万载不变的寒霜,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名为“痛惜”的裂痕。尤其是当看到云凝抱着护心鳞痛哭失声,无助地呼唤母后、说“活着好痛”时,她冰封的心湖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寒气翻涌,心尖却传来一阵陌生的、锐利的刺痛。
她几乎想也没想,更靠近了幻阵边缘一步,指尖的淡蓝冰雾不由自主地溢出更多,不再是简单的防护,而是近乎本能地想去抚平那幻阵影像中传递出的、几乎要撕裂空间的浓重悲恸!她想用冰寒去冻结那滚烫的绝望泪水,想去触碰那个在角落无助哭泣的灵魂碎片…哪怕只是徒劳的幻影。
而君墨寒三人感觉自己的心被攥紧、撕裂、反复揉搓!那“咔嚓”的骨裂,“嗤”的削肉声,“混沌灵火焚身”的非人惨嚎,以及最后那崩溃绝望的哭喊“凝儿好痛”…这些声音在他的神海中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了最残酷的灵魂音爆!
他看着幻阵最终定格在琼花树下那道孤傲帝影,再也无法将她视为高高在上、傲娇冷漠的存在。他看到的,是一个被命运之手硬生生从凡尘拖入无间炼狱,用至亲之血为祭品,用自身血肉筋骨为薪柴,在复仇恶鬼的注视下,将自己燃烧殆尽才堪堪铸就的……伤痕累累的冰冷王座!她每一步的攀登,都踏在自己碎裂的骨骼和永不干涸的血泪之上!这帝尊之位,何止是万钧重担!根本就是一座用她的血肉与魂魄浇筑的刑架!
琼花纷飞,落在那象征复仇与力量的孤影身上,点缀着她华美的发丝,场景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却浸透了无法言说的沉重与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