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什么事情,婆婆可以派人去华山告知,贫道一定会来。”
他看向小龙女,四目交织,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杨过三人向孙婆婆和小龙女躬身行礼,而后随着岳再兴离开古墓。
伴随着古墓石门缓缓阖拢的轧轧声在幽深的甬道中回荡,最后一线天光被厚重的石门彻底吞噬,也将岳再兴那道挺拔的青影彻底隔绝在外。
甬道内重归永恒的幽暗与死寂。
小龙女静静立在门后,白衣胜雪,清丽的面容如同万载寒玉雕琢,寻不出一丝裂痕。
然而,谁也不知就在石门彻底合拢、隔绝了外界一切声息的刹那,她那垂在身侧、笼在宽大袖袍中的左手,几根玉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石壁,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
心口处,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的、如同被无形丝线骤然勒紧的滞涩感,毫无征兆地翻涌上来,让她呼吸微微一窒。
这感觉来得突兀,去得也快,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涟漪过后,水面重归冰封。她纤长的睫毛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将这丝莫名的悸动强行压下,维持着那亘古不变的清冷姿态。
“龙姑娘,岳道长他们走远了。”孙婆婆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浑浊的目光落在小龙女看似平静无波的侧脸上。
小龙女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空灵得不带任何情绪。她转身,衣袂飘动,便要向古墓深处那刻满玉女心经的石室行去。
“姑娘........”孙婆婆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枯槁的脸上带着洞悉与关切,“您.......您心里,是不是也想随岳道长一起离开这古墓?”
小龙女前行的脚步蓦然顿住。
离开?
为何要离开?
古墓是她的家,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是她唯一熟悉的世界。师父的教诲犹在耳畔:天下男子皆薄幸,古墓之外,人心险恶。
她下意识地便要开口反问,冰冷的、拒绝的话语已到唇边。
可就在那一个“为”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却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眼前不由自主地闪过那袭沉稳的青衫,闪过隔屏相对时内力交融的微妙感应,闪过他讲解全真武学时专注沉静的侧脸.......
心口方才那丝滞涩感似乎又隐隐浮现,她张了张嘴,冰冷的反问终究未能出口,化作一片无言的沉默。
孙婆婆看着她僵直的背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心疼,低声道:“姑娘可还记得,咱们古墓派的规矩?祖师婆婆当年定下,若有朝一日,有男子心甘情愿,愿为古墓弟子付出性命,那位弟子便可随他离开古墓。”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追忆的唏嘘:“祖师婆婆她看透了世情,认定天下男子多是薄情寡义之辈。若真有那样一个男子,能舍了性命来护你周全,那跟着他离开,总好过在这冰冷的古墓里孤寂一生。”
小龙女静静地听着,冰雪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笼在袖中的手,指尖再次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停留,身形如同融入幽暗的轻烟,无声地飘向古墓深处。
接下来的日子,古墓依旧冰冷寂静。
小龙女依旧盘膝于刻满玉女心经的石室,试图如往常一般沉入那物我两忘的修炼之境。可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不安暗流,总在她即将入定之时悄然滋生。
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内息运转路线,竟也偶尔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她睁开眼,望着石室顶部那些玄奥的符号,清澈的眸底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了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