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被黑魔控魂术侵蚀的黑衣杀手在疯狂的嘶吼中倒下,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兵刃交击与喊杀声,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此起彼伏、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与悲泣。
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真元爆裂后的焦糊味,以及内脏破裂后的腥臭,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笼罩着整片空域。
袁阳周身环绕的恐怖飓风缓缓散去,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如风箱,额角青筋兀自跳动。
方才那席卷天地的含怒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真元。他赤红的双眼缓缓恢复清明,映入眼帘的,是恍若炼狱般的景象。
曾经雄伟恢弘、符文流转的云鲸巨舰,此刻如同一条搁浅在血池中的垂死巨鲸。
原本流光溢彩的舰体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刀痕剑孔,焦黑的爆炸痕迹斑驳交错。
那根高耸入云、象征着云鲸舰威严的主桅杆,已然从中断裂,半截残骸歪斜地倒在甲板上,压住了下方模糊的血肉。
无数残肢断臂,分不清是敌是我,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散落在甲板的每一个角落,将巨大的甲板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幸存的弟子们,在长老低沉而沙哑的指令下,开始沉默地打扫战场。他们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动作机械。
有人搬运同门尚且温热的遗体时,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有人看到那堆积如山、面目全非的尸体,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仿佛要将胆汁都呕出;更多的人则是双目失神,怔怔地望着某处虚空,仿佛灵魂还被困在刚才那场血腥残酷的杀戮噩梦中,无法挣脱。
三宗掌门立于舰桥高处,面沉似水,凝望着这片惨烈的战场,空气仿佛都因他们的沉重心情而凝固。
顾正淳紧握的双拳指骨泛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掌心早已被自己的指甲刺破,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下,在脚下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红,而他却浑然不觉。
那三百宗门天骄,是烈阳宗耗费百年心血,倾注无数资源才培养出的未来希望,是宗门延续的基石!
如今,还未抵达巨鹿书院,未曾在“百年之约”中展露锋芒,竟在这半途遭遇如此劫杀,折损近三分之二!这损失,痛彻心扉!
一旁的水月心,这位向来以清冷从容着称的听涛阁掌门,此刻娇躯正难以自抑地微微发抖。
美眸之中水光氤氲,眼前微微泛红,强忍着才没让那悲愤的泪水滑落。每一个倒下的弟子,都曾是她寄予厚望的晚辈,是她看着成长起来的宗门花朵。
凌霄剑宗的迟君扩,表面看来最为平静,他面无表情,如同一尊石雕。
然而,他背后那柄从不离身的古朴长剑,此刻却在剑鞘中发出阵阵低沉而晦涩的剑鸣,那鸣声不似往日的清越,反而充满了压抑的悲怆与几乎要破鞘而出的杀戮之意。
无意间暴露了他内心绝非外表那般平静,而是翻涌着何等剧烈的惊涛骇浪。
压抑的沉默在蔓延。所有幸存弟子都在默默地做事,包扎伤口,收敛遗体,清理废墟。
只是,几乎所有人的眼神,在忙碌的间隙,都会不自觉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掠过那个独自伫立在破损船舷边缘的玄衣少年身影。
他静立在那里,背影挺拔如松,玄衣在夹杂着血腥气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在那尸山血海、残阳如血的背景映衬下,那身原本普普通通的玄色衣衫,此刻却仿佛吸聚了此地所有的光与暗,承载了所有的悲壮与力量,显得如此地格格不入,又如此地……耀眼夺目。
云鲸舰深处,一间禁制全开的静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