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这位老管家对原主极好,是看着原主长大的,对沈家忠心耿耿。
回到原主所居的“锦绣阁”,丫鬟翠儿早已哭红了眼,扑上来抱着她的大腿。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都是奴婢不好,没能跟着您去…”
沈妙青记忆里,翠儿是原主的贴身大丫鬟,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忠心可靠。
她拍了拍翠儿的背,温声道。
“不怪你,是有人存心算计。我累了,想歇歇,你先去准备热水吧。”
打发了翠儿和其他下人,室内只剩下沈妙青和沈万三、忠伯三人。
沈万三这才急切地低声问。
“青儿,现在没外人了,你跟爹说实话,那…那落红…到底…”
他还是放心不下这个最致命的“证据”。
沈妙青神色坦然,语气肯定。
“爹,女儿仍是完璧之身。那绢帕上的污渍,绝非人血,必是伪造。”
“您想,若真是落红,血迹渗出,浸染绢帕,其色应深浅不一,且边缘会有晕染。
而我方才匆忙一瞥,那污渍颜色均匀,边缘齐整,倒像是……用朱砂或其他颜料刻意涂抹上去的。”
她根据现代常识进行分析,听在沈万三和忠伯耳中,却觉得极有道理!
“对啊!”
沈万三一拍脑袋。
“还是青儿心细!”
忠伯花白的眉毛紧锁,沉吟道。
“老爷,小姐,若真是伪造,其手法必然拙劣,仔细查验,定能发现端倪。
只是那绢帕如今在林家手中,我们…”
沈妙青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无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们能伪造一方,能伪造十方百方吗?
只要抓住王二狗,或者找到他们伪造的证据,这绢帕的真假,自然不攻自破。”
她看向忠伯。
“忠伯,府中可靠的老人都谁?尤其是对染料、颜料、乃至…牲畜血液熟悉的。”
忠伯虽不解其意,仍立刻回道。
“后厨的张婆子,男人原是屠户,她对血食熟悉。绣房的刘嬷嬷,管着染丝线,对颜料熟悉。都是府里的老人,嘴严,可靠。”
“好。”
沈妙青点头。
“劳烦您悄悄请她们二位过来,我有事请教。切记,不要声张。”
忠伯立刻领命而去。
沈万三看着女儿运筹帷幄的模样,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青儿,你…你真是长大了。”
只是这长大的代价,未免太过惨痛。
沈妙青微微一笑,掩去眼底的冷芒。
“爹,经此一事,女儿若再不长大,难道真要让人啃得骨头都不剩吗?”
很快,张婆子和刘嬷嬷被悄悄领了进来。
两人显然已听说今日风波,见到沈妙青,都是又悲又愤,恭敬行礼。
沈妙青让她们起身,也不绕弯子,直接压低声音问道。
“张嬷嬷,请问新鲜鸡血、猪血,若是沾染在绢帕上,可能冒充……冒充女子的落红?如何分辨?”
张婆子一愣,仔细想了想,肯定地道。
“回小姐,能冒充,但仔细能分辨。牲畜血腥气重,且凝固后颜色发暗发黑,与人血鲜红不同。
而且…而且人血沾了皂角水会变黄褐色,牲畜血变化没那么明显。
用银簪验,人血会让银簪变黑,牲畜血效果差些。”
这些都是屠户家的常识。
沈妙青眼神一亮!有门!
她又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若是用朱砂、胭脂等颜料仿造,又如何?”
刘嬷嬷回道。
“小姐,颜料仿造,颜色虽像,但沾水即晕开,且无血迹的粘稠感。
用力揉搓,或许还会掉色。真血渍是洗不掉的。”
“若是用…鱼鳔、猪脂等物,包裹颜料或血块,伪造出…初次的痕迹呢?”
沈妙青根据现代听说的一些陋习,提出更大胆的假设。
张婆子和刘嬷嬷都倒吸一口凉气,显然被这匪夷所思的手段惊到了。
刘嬷嬷思索良久,才迟疑道。
“这…这老奴未曾见过。但若是如此,那伪造之物必定与绢帕质地不同,仔细触摸或拆解,应能发现。
而且鱼鳔猪脂皆有腥气,与血腥不同。”
“太好了!”
沈妙青心中大喜。
这些虽然都是土办法,但在这个没有现代检测技术的时代,足以成为撕破对方谎言的有力武器!
她郑重地对两位嬷嬷道。
“今日多谢二位嬷嬷解惑。今日之事,出我口,入你耳,绝不可对第四人提起,否则恐有杀身之祸,明白吗?”
两位嬷嬷见她说得严重,连忙赌咒发誓绝不外传。
沈妙青让翠儿拿了两锭银子赏给她们,再三叮嘱后,才让她们悄悄离去。
沈万三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女儿的心思竟缜密至此!
“青儿,你…你从何得知这些…”
他忍不住问道。
沈妙青早已想好说辞,面露哀戚。
“爹,女儿在寺中醒来,万念俱灰之时,曾有一游方老妪路过,见我可怜,点拨了几句。
说世间污蔑女子清白,无外乎这几等手段……
让我自行求证……或许,是上天垂怜吧。”
她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游方老妪”,既解释了知识的来源,又带了一丝神秘色彩,更容易让人接受。
沈万三果然信了,连连念佛。
“老天开眼!真是老天开眼!”
这时,沈明轩去而复返,脸色凝重。
“爹,青儿。寺里那边,果然晚了一步。
我们的人赶到时,那间客房早已被打扫干净,茶具碗碟都清洗过了。
问当日奉茶的僧人,说是临时帮工,早已不知去向。”
沈妙青并不意外。
“果然。王二狗那边呢?”
沈明轩眼中闪过寒光。
“派去盯梢的人回报,王二狗家大门紧锁,邻居说半个时辰前,有一辆马车将他接走了,方向像是往城外而去。”
“想灭口?还是送走?”
沈妙青冷笑。
“哥哥,能截住吗?”
沈明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我亲自去。就算他钻到地底下,我也把他抠出来!”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去,衣袂带风。
沈妙青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夕阳,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
忠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道。
“小姐,您要的老奴都安排好了。
另外…老奴多句嘴,今日跟随老爷去接您的护卫里,有个生面孔,身手极好,关键时刻似乎暗中护了您一下。”
沈妙青心中一动。
“生面孔?”
“叫萧煜,是上月老爷从人牙子手里买下的,说是北方逃难来的,话少,但手脚利落,就安排在护卫队里了。”
忠伯回道。
“老奴只是觉得,他看您的眼神有些不同。”
萧煜…
沈妙青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撒下。
而她,不再是网中待宰的鱼。
她是即将收网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