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宫,万古不变的清冷与孤寂,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巨大的冰柱支撑起高耸的穹顶,穹顶之上垂落的冰棱如同凝固的水晶瀑布,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带着寒意的光芒,将整个宫殿映照得一片通明,却也冰冷彻骨。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的一切,行走其上,仿佛漫步于虚实交织的幻境。
冰公主冰璃雪,端坐于她那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王座之上。王座线条冷硬,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与她周身那清冽出尘、不容亵渎的气质完美契合。她银白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冰川之心,淡漠地注视着前方。
而在她前方不远处,艺术之灵颜爵,正忙得不亦乐乎。
他并未像往常那样挥毫泼墨,或是吹奏箫笛,而是在……堆雪人?或者说,是在用冰晶宫内最纯净的冰雪,塑造着一尊尊形态各异的冰雕。这些冰雕并非写实的景物或人物,而是极其抽象、充满想象力的形态——有的如同流动的音符被瞬间冻结,有的像是绽放到一半的冰晶之花,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混沌却蕴含着某种奇妙韵律的冰雪漩涡。
他神情专注,手中那支看似普通的画笔时而轻点,时而挥洒,每一次动作,都带起一缕精纯的艺术灵韵,融入冰雪之中,让那些冰雕仿佛拥有了生命的内核,在静止中透出动态的美感。他似乎在尝试某种新的艺术表达,将音律的流动感与冰雪的凝固感结合起来。
冰璃雪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冰封般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对于这位被世王哥哥“安排”、自己半推半就接受的夫君,她的心情始终是复杂的。颜爵性子跳脱,喜好繁华热闹,审美浮夸(在她看来),与她喜静厌闹、追求极致纯净的性情可说是南辕北辙。平日里,他在冰晶宫的各种“艺术创作”,没少让她觉得……糟心。
比如,他曾试图用七彩霞光点缀冰壁,结果差点把肃穆的宫殿变成凡间的灯会;又比如,他兴致勃勃地想为冰晶宫谱一曲“冰之交响乐”,那喧闹的乐章险些引动了雪崩。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但……不可否认,这个让她时常感到头疼的夫君,也并非全无用处。
至少,有他在,这偌大冰冷的宫殿,似乎……不再那么死寂了。那缭绕不散的萧索之气,被他带来的那些看似不着调、却总蕴含着生机的“灵韵”冲淡了不少。而且,他对于“美”的感知和创造能力,确实达到了某种极致,偶尔,他那些看似胡闹的举动中,也会诞生出令她都为之侧目的、真正堪称艺术精品的冰雕或画作。虽然她从不承认。
此刻,看着颜爵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缕灵韵注入一尊形似冰风暴的雕塑中,那雕塑顿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仿佛在缓慢旋转的视觉错觉,冰璃雪冰蓝色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浮上她的心头。
这个念头,与她近日隐隐感知到的、仙境中某些不易察觉的暗流有关,也与她内心深处对兄长水清漓那份难以割舍的、却又因性格使然而疏于表达的关切有关。
她看着颜爵完成作品,满意地退后两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样,让她微微蹙了蹙眉。但最终,她还是开了口,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打破了宫殿的寂静:
“爵。”
仅仅一个字,颜爵却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动听的仙乐,立刻转过身,脸上绽放出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屁颠屁颠地小跑到王座下方,仰头看着冰璃雪,眼中满是期待:“璃雪,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新作的这尊‘冰旋律动’很有创意?我跟你说,这灵感可是来自……”
“闭嘴。”冰璃雪淡淡地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颜爵立刻噤声,只是那双桃花眼依旧眨巴着,传递着“你快问快问”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