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脚,像被海藻死死缠在了泥里,一步也迈不动。
我们最后是怎么离开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连他的尸体……都不敢去收。
我恨!我恨胡富!恨那些修士!我更恨我自己!恨我的懦弱!恨我这条捡回来的、卑贱的命!
回来后,我彻底垮了。像个被抽走了脊梁骨的烂泥,整天躺着,望着漏雨的棚顶。兄弟们送来的吃的,我看也不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首领待我如亲父,我却连替他收尸都不敢……阿夏要是知道她喜欢的男人是这么个窝囊废……
死了算了吧……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住了我的心。
有一天,我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里游荡,不知怎么,走到了一处开满野花的山坡。然后,我看到了它——一朵异常艳丽的花,红得像血,又带着一种妖异的光泽。
真好看啊……要是阿夏还活着,她肯定很喜欢。她最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了。
我鬼使神差地摘下了它,带回了我们临时搭建的破烂营地。
有个见多识广的老人看到,皱起了眉:“憨子,这花儿……啊呀呀,颜色太艳了,怕是有毒,碰都最好别碰。”
有毒么……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把那朵花攥得更紧。
那天晚上,我拿着花,独自坐在那个只埋着阿夏几件旧衣物的坟包前,坐了一宿。
夜里的海风很冷,吹得我浑身发抖,但比不上我心里的冷。
“老首领……我对不住您……我没用……”我对着土包喃喃自语,好像阿夏能听见。
“阿夏……我……我来陪你们吧……反正我这条命,早就该没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看着手里那朵依旧艳丽的花,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口一口,把它吃了下去。花瓣没什么味道,根茎却苦涩得让人想吐。
我躺在阿夏的坟边,等着毒性发作,等着彻底的解脱。
可我等来的,不是肠穿肚烂的剧痛,而是一股从未有过的、灼热的气流从小腹升起,流向我的四肢百骸!身上脏兮兮的伤口开始发痒,眼前的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连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我没死?
非但没死,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通了。老人们口中传说过的灵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我这具准备赴死的躯壳里,觉醒了过来。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感受着身体里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灵力波动,过了好久好久。
然后,我再也忍不住,像个走丢了无数年终于找到家门口的孩子,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一晚,我对着阿夏的衣冠冢,哭得撕心裂肺,哭尽了所有的委屈、恐惧、自责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活下来的是我……
为什么给我力量……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个连收尸都不敢的懦夫……
从此以后我就叫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