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夏完淳!”
“末将在!”少年将领挺胸而出。
“你率本部为预备队,随时听候调遣,增援各方,并负责扫清残敌,巩固战线!”
“遵命!”
军令一道道下达,清晰明确,众将凛然领命,帐内杀气盈溢。
与此同时,远在福宁的王柱,也已秘密集结了麾下最善战的水师陆战精锐。他没有像黄蜚那样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战前准备。
看着手下这群嗷嗷叫的儿郎,王柱摸了摸唇上那撮为了显得老成而特意留起的小胡子,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决绝。“侯爷在东边动了,咱们在西边,也得把戏做足,把钉子拔了!”
而在周宁城中,守将苏见乐对此一无所知。他正满意地巡视着刚刚加固过的“满城”墙垣,看着里面那些趾高气扬的八旗老爷,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在他看来,赵高翔的主力远在邵武和浦城,黄蜚的水师又在福州方向虚张声势,这周宁地处后方,安稳得很。他严厉督促手下汉军日夜巡防,弹压任何“不安分”的百姓,却不知,两张无形的大网,正从西面和东北面,向着他和他的周宁城,悄然收拢。
暮色中的周宁参将府邸,灯火通明。
苏见乐搓着手,弓着腰,亦步亦趋地跟在一名身着镶蓝旗棉甲、神色倨傲的清军监军身后。他那张原本还算端正的脸上,此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卑微。
“章京大人,您看这……城中防务,卑职已竭尽全力,五区联防,日夜巡查,绝不敢有丝毫懈怠……”苏见乐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那章京兀鲁特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苏参将,你的忠心,贝勒爷和博洛大将军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嘛……”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庭院深处,“这汉地的女子,终究是少了些我们草原女儿的爽利劲儿。”
苏见乐心头一跳,立刻明白了过来。他脸上笑容更盛,几乎要滴出蜜来:“章京大人说的是!是卑职考虑不周!卑职府中新得了一对姐妹花,乃是城中绸缎商吴家的女儿,据说琴棋书画略通一二,尤其善舞……若大人不嫌弃,今晚便让她们去大人房中……伺候?”
兀鲁特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拍了拍苏见乐的肩膀:“苏参将,你很会办事。”
苏见乐受宠若惊,腰弯得更低了。送走兀鲁特,他脸上的谄媚瞬间收敛,换上了一种混杂着得意与冷酷的神情。他转身走向内宅,对着迎上来的管家吩咐:“去,把吴家那对姐妹‘请’过来,梳洗打扮,今晚送到章京大人房里去。”
“老爷……”管家面露难色,“那吴家……前日才刚刚缴纳了双倍的‘安家捐’,这……”
“嗯?”苏见乐眼神一厉,“怎么?本将的话不管用了?他吴家有钱,那是他的福气!能为章京大人效力,更是他吴家祖上积德!快去!若是误了事,你和你那在巡防营的儿子,一起论处!”
管家吓得浑身一颤,连忙称是,连滚爬爬地去了。
这时,一个身着素衣、面容憔悴却难掩清丽的女子从廊柱后闪出,她是苏见乐上月刚纳的妾室柳氏。她跪倒在地,拉住苏见乐的衣角,泪如雨下:“老爷!不可啊!那吴家姐妹尚未及笄,怎能送入虎口?您……您前番将妾身的妹妹送入满城,她不堪受辱,昨夜已……已投井自尽了!老爷,您醒醒吧,我们毕竟是汉人啊!”
苏见乐看着哭泣的柳氏,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浮现出极度不耐烦的神色。他猛地一脚踹开柳氏,骂道:“贱人!你懂什么?汉人?哼!如今是大清的天下了!能攀上章京大人,是你妹妹,是吴家,也是我苏见乐的造化!她自己想不开,死了活该!你再多嘴,信不信我把你也送进去!”
柳氏被他踹倒在地,闻言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她眼中的绝望一点点凝聚,最终化为一片死灰。她不再哭泣,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苏见乐一眼,那眼神冰冷得让他莫名一悸。
“滚回去!别在这里碍眼!等等你也要去的。”苏见乐烦躁地挥挥手。
柳氏没有再说话,默默转身离开。当晚,她便用一尺白绫,在自己房中悬梁自尽,追随妹妹而去。
消息传来时,苏见乐正在书房把玩一件刚从富户家中“抄没”来的玉器。他听了管家的禀报,只是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死了?真是晦气!赶紧拖出去埋了,别脏了我的地方。”他甚至没有去看最后一眼。
对他而言,女人不过是工具,是向上攀爬的阶梯。死了柳氏,还有张氏、李氏。只要能讨得主子欢心,稳固自己的权势,莫说小妾,就是发妻,必要时他也能舍弃。他立刻又下令,让手下兵丁在城中继续搜罗“颜色好、性子柔”的年轻女子,以备不时之需,美其名曰“犒劳将士”。
与此同时,他对城内百姓和麾下汉人士兵的压榨更为酷烈。任何稍有不从,或是被他怀疑有“通明”倾向的人,轻则鞭挞入狱,重则当众斩首,首级悬挂城门示众。他手下的汉军,粮饷被层层克扣,动辄遭受辱骂鞭打,活得比奴隶还不如,却还要被他驱使着去镇压同样苦难的同胞。
苏见乐沉浸在这种用同胞鲜血和尊严换来的“权势”中,洋洋自得。他以为抱紧了八旗的大腿,就能在这乱世永享富贵,却不知仇恨的种子早已在周宁城的每一个角落生根发芽,只待一把烈火,便会将他和他所依附的一切,焚烧殆尽。他那副奴才的嘴脸和刽子手的手段,也注定了他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