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一名亲兵兴奋地闯入禀报:“侯爷!李猛将军、张明远将军、郑遵谦将军他们到了!已至城外!”
赵高翔霍然起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喜色:“快请!”他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了一半。
不多时,李猛、张明远、郑遵谦三人风尘仆仆地踏入堂内。他们人人甲胄破损,满面尘土,身上带着干涸的血迹和长途跋涉的疲惫,尤其是郑遵谦,原本的浙军袍服几乎成了布条,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与后怕。
“侯爷!末将等……回来了!”李猛声音沙哑,抱拳行礼,身形却依旧挺得笔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高翔上前,一一扶起他们,目光扫过三人,看到他们虽然狼狈,但精气神尚在,心中稍安,“路上辛苦了,损失如何?”
张明远沉声回答,语气带着痛惜:“禀侯爷,出金华时近万弟兄,抵达此处……仅六千三百余人。沿途遭清军骑兵追杀、困于险峻山路、伤病减员……折了三千多弟兄。”他顿了顿,补充道,“郑将军麾下浙兵弟兄,为掩护主力断后,伤亡尤重。”
郑遵谦闻言,眼圈一红,低下头去:“是末将无能……”
赵高翔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痛道:“非战之罪,能带回六千多百战余生的精锐,已是大功一件!阵亡的将士,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李猛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怒色,从怀中掏出一个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信封,信封火漆已被撕开。“侯爷,还有一事!我等在穿越山区,靠近闽浙边境时,截住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快马信使。那厮身手不错,伤了我们两个弟兄才拿下。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将信封递给赵高翔:“是郑芝龙写给鞑子征南大将军博洛的亲笔信!”
堂内众人闻言,呼吸都是一窒。赵高翔迅速接过,抽出信笺展开。目光扫过,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化为一片铁青。
信中的内容,远比传闻更加无耻和具体。郑芝龙不仅明确表达了归顺之意,更详细陈述了自己为表诚意,已密令仙霞关守将施福放弃天险,并主动撤除了沿途多处关隘守军,声称已为“王师”扫清入闽道路,并保证“遇官兵撤官兵,遇水师撤水师”,只求博洛大军能速至,他将在安平“扫榻以待”,并愿献上福建全省舆图及钱粮册籍……
“混账!国贼!千古罪人!”赵高翔猛地将信拍在案上,胸膛剧烈起伏。这封信,坐实了郑芝龙不仅是投降,更是主动引狼入室,将整个福建,连同隆武朝廷,亲手卖了个干干净净!
“这封信……你们看过了?”赵高翔看向李猛三人。
李猛点头,咬牙切齿道:“看过了!当时就想宰了那信使!郑芝龙这狗贼,比鞑子还可恨!”
赵高翔将信递给王秀楚、陈子龙等人传阅,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怒骂声。
“好了!”赵高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现在,一切都清楚了。郑芝龙叛降,并非被迫,而是处心积虑。仙霞关乃至福建门户,是他亲手为清军打开的。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完全证实了。”
他看向李猛三人:“你们带回的这封信,是铁证!也让我们更加看清了形势的严峻和时间的紧迫。”
李猛、张明远、郑遵谦此时才从赵高翔和众人的反应中,完全确认了郑芝龙投降的消息,联想到一路艰辛和牺牲的弟兄,再想到福建即将面临的浩劫,心情更是沉重无比。
赵高翔重新走到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
“局势已然明朗,再无侥幸。诸位,按照既定方略,加紧准备!待部队稍作休整,李猛、张明远所部并入主力,郑将军所部亦需尽快整编。而后,我等即刻北上,重返广信!”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广信的位置。
“我们要在鞑子消化福建、整合水师之前,将我们的防线打造得固若金汤!要让他们即使拥有了郑芝龙的战船,想要啃下我们这块骨头,也要崩掉满口牙!”
“是!”众将轰然应诺,声音中带着悲愤,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龙游这个小城,仿佛在这一刻,化为了抵御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的最后一道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