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报工作从来都不可能只有一个组织,蒋校长都有军统和中统。我们组织前期也有自己的“边保”和“社保”,除了韩虎的“侦缉哨”,赵高翔很早就预想另外建立一个类似的机构,只是名字没想好。
郑芝龙的眼线遍布全城,朝廷各派系、乃至清廷的细作都可能潜伏其间。赵高翔深知,若不能洞察这座城市的暗流涌动,他就像个瞎子、聋子,随时可能被人算计而不自知。林锐正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林锐悄然运作着。他利用护卫之便,熟悉福州的大街小巷、衙门府库;利用赵高翔麾下官兵与本地三教九流的必要接触(采买、雇佣等),物色和发展眼线——或许是某个对郑家不满的小吏,或许是某个渴望捞外快的城门守卒,或许是某家酒楼的掌柜、驿站的驿丞。他给出的报酬丰厚,但要求也极其严格:只求消息准确、及时,严禁打探不该知道的事。
他的工作卓有成效。郑芝龙麾下主要将领的府邸位置、平素喜好、几房妻妾;福建官场上哪些官员与郑家走得近,哪些又心怀怨望;市井之间关于前线战事、关于鲁王、关于清廷的最新流言;甚至郑家水师部分舰船的调动迹象……这些零碎的信息,通过林锐经营的秘密渠道,被不断汇集、筛选,然后化作简洁的口信或密文,呈送到赵高翔的案头。
正是通过这些信息,赵高翔才能更清晰地把握福州的脉搏,判断郑芝龙的耐心还剩多少,才能在隆武帝诏书下达后,第一时间感知到城中各方势力的微妙反应。林锐的存在,让他在这龙潭虎穴中,多了几分从容和底气。
“如今我要北上,林锐的这份工作就更为关键了。”赵高翔思忖着。即便他离开,福州作为隆武朝廷的中心,其政治动向、郑芝龙的意图,依然对他具有极大的价值。他需要留下一个可靠的情报站。
他再次唤来李狗儿,低声吩咐道:“去,让林锐得空时来见我一面,要隐秘些。”
是时候对林锐下一步的工作做出安排了。他需要这个忠诚而能干的下属,在他离开后,继续像一颗无声的钉子,牢牢钉在福州,为他持续传递来自权力核心的消息。
是夜,总兵府一间僻静的书房内,只有油灯噼啪作响。赵高翔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改换常服、身形融于阴影中的林锐。
“将军。”林锐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林锐,坐。”赵高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这些时日,辛苦你了。福州城里的风吹草动,多亏有你。”
“份内之事,将军。”林锐微微躬身,并无得意之色。
“我预计很快便要北上福宁,那里才是我们真正能施展手脚的地方。”赵高翔直视着他,“但我需要一双眼睛继续留在福州。朝廷的动向,郑家的心思,乃至清虏可能派来的细作,我都需要知道。”
林锐立刻明白了:“将军是要我留下?”
“不错。”赵高翔点头,“你已初步经营起一些门路,熟悉此地情况。我走之后,你明面上可称病,或我留你在此‘协理后续军务’,作为联络人。暗地里,你要将这张网织得更大、更牢。人手、银钱,我会让刘叔秘密留一份给你,务必谨慎使用。”
“属下明白。”林锐没有任何犹豫,“定不负将军所托。只是……联络渠道?”
“我会让翁之琪在福宁安排可靠之人,与你单线联系。传递消息,以海路为主,另有几条陆路密径,稍后我会给你图和暗号。非十万火急,切勿启用。”赵高翔详细交代着,“你的任务首重自保,其次才是打探。宁可错过消息,也绝不能暴露。”
“是!将军放心,林锐晓得轻重。”林锐郑重应下。
“好。”赵高翔拍了拍他的肩膀,“福州这潭水,我就交给你了。将来若能成事,你当居首功!”
林锐没有多言,只是重重抱拳,眼神坚定。“将军放心、浙江那边有些消息我们也能知晓。”
赵高翔大喜: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赵高翔,重重的点头!
林锐会意,随即,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赵高翔看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心中稍安。有了林锐这颗钉子留在福州,他北上之路,便少了后顾之忧,多了几分前瞻之明。他的棋盘,布局愈发完整了
“是时候动一动了。”赵高翔看着心中勾勒出的力量分布图,暗自思忖。福州的价值已被他榨取大半——得到了名分,安置了部分人员,建立了初步的工匠体系。继续留在这里,除了要应对郑芝龙越来越明显的控制欲和朝廷里无休止的琐事纷争外,于实力的增长已益处不大。
他的未来,在北方,在翁之琪和王柱正在经营的那片区域,在张应祥、李猛正在流血联络的那些力量里,在韩虎冒险传递回来的情报所指向的机会中。
他决定,尽快安排离开福州的事宜。一方面要做出继续效忠朝廷、为国戍边的姿态,向隆武帝和郑芝龙请命,要求前往福宁前线“督师防虏”;另一方面,则要秘密将福州这段时间积累的资源——愿意追随的精兵、工匠骨干、部分粮饷器械,尤其是那批正在训练的新兵,逐步转移出去。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地、何况这福州绝对不是梁园。”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笑容,“东南之局,该由我赵高翔,落下一子了。”
他转身回到案前,开始构思如何向隆武帝上那道请求“北上御虏”的奏疏,既要显得忠君爱国,又要能顺利从郑芝龙的眼皮底下脱身。一场新的博弈,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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