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咔嚓!”
一条火船狠狠地撞上了一艘清军中型战船的侧舷,火焰瞬间蔓延过去,引燃了船帆和木质船身。另外两条火船也分别撞入了清军船阵,虽然未能直接撞沉大船,但带来的混乱和恐慌是巨大的清军包围圈被这从后方而来的“火烧战船”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焦糊的缺口!
“就是现在!全军突击!目标——黄老将军的座舰!”张应祥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令旗挥下!
他亲自率领舰队,紧跟着火船开辟出的混乱通道,高速向核心战场冲去!清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后一击打懵了,加之火势蔓延,一时间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拦截。
张应祥站在船头,冷静地指挥船只规避着燃烧的残骸和混乱的敌船,目光死死锁定着不远处那艘巨大的、正在被烈火和敌人围攻的福船——那正是黄蜚的指挥舰!
当他们历尽艰险,终于靠近黄蜚的指挥舰时,看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老将黄蜚甲胄染血,立于船头,脸上老泪纵横,充满了绝望与决绝。他面前,他的家眷——妻子、儿女、子侄等三十余人被绳索相连,哭泣不止。黄蜚手持利剑,声音嘶哑悲怆:“……不忍尔等受辱于鞑虏……且随为父(为夫)……共赴黄泉,保全名节!”说罢,举剑便欲挥下!
“老将军不可!”
“爹——!”
哭喊声撕心裂肺。
千钧一发!就在剑锋即将落下之际!
“嗖!”一支狼牙箭破空而来!“当”的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射中黄蜚手中的剑身,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宝剑脱手飞落湖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
黄蜚愕然抬头,只见一艘快船飞速靠近,船上一员魁梧将领(张应祥)刚刚放下硬弓。旁边那黑塔般的猛将(李猛)声如炸雷:“黄老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俺们是赵高翔将军派来救你们的!快住手!”
陈子龙也急忙大喊:“黄公!是友军!是赵总兵的人马!我们有救了!切不可自寻短见啊!”
张应祥的船迅速靠帮,士兵们立刻上前,护住那些惊魂未定的黄蜚家眷,迅速解开绳索。
黄蜚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看着家眷获救,再看看远处还在血战的清军和前来救援的陌生军队,一时间百感交集,恍如梦中。那决死赴义的悲壮气氛,瞬间被这戏剧性的救援冲散了不少。
张应祥抱拳,语速极快:“黄老将军,吴总兵何在?情势危急,请速告知,我等合力突围!”
黄蜚这才如梦初醒,指向不远处一条小船:“吴总兵在那条船上!快!快去接应!”
很快,失魂落魄的吴志葵也被找到接上大船。
“高将军!李将军!陈先生!大恩不言谢!”黄蜚此刻终于恢复了几分老将的沉稳,抱拳郑重道。
“老将军客气了!全军听令!交替掩护,向东南方向,突围!”张应祥毫不拖泥带水,立刻下令。
张应祥亲自指挥主力船队,死死护住黄蜚那艘伤痕累累的福船和吴志葵、陈子龙等人所在的几艘残存战船。
“轰!轰!轰!”佛郎机炮的怒吼再次炸响,炮弹精准地砸在一艘刚刚升起“李”字将旗的清军大船船楼附近,木屑纷飞,火光迸溅,那面将旗连同小半个船楼瞬间被撕碎。船上清军顿时陷入混乱,指挥中断。
“好!打得好!”福船上的黄蜚,目睹这一切,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一生征战,精通水战,自然看出这支突然杀出的援军,其战术素养之高、配合之默契、装备之精良(相对而言)、临阵指挥之果决,远超吴志葵部,甚至也胜过他黄蜚本部最精锐的家丁!这绝非寻常义军或散兵游勇所能拥有!特别是那个指挥若定的高将军和那个勇猛如虎的李将军,绝对是难得的将才!
小艇上的明军士兵,多是跟随赵高翔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卒,经历过扬州到苏州再到福州的绝境求生,深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他们操桨如飞,在密集的箭雨中灵巧穿梭。迅速的逃离战场。
陈子龙强忍着悲痛,目光扫过身边劫后余生的众人:吴易等“白头军”首领大多带伤,神情悲愤;一些幸存的义军士卒相互包扎,沉默中带着惊悸;黄蜚老将军身中12箭,其亲兵护卫,人人带伤,吴志葵也被流弹击中,还好无性命之忧。
他们现在眼神中除了悲痛,还残留着对张应祥、李猛这支“天降神兵”的敬畏与感激。
联军残部在这支生力军的奋力断后和引导下,终于杀出重围,向着黑暗的太湖深处遁去。
夏完淳站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火海,小手紧紧握着剑柄,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更烙印下了张应祥那神乎其技的一箭和这支“赵”字军的强悍身影。
与此同时,在得胜港岸畔一处高地上,清军总兵李成栋在一众亲兵簇拥下,正脸色铁青地注视着战场。眼看即将到手的全功,竟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煮熟的鸭子不仅飞了,还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救走了一大群!
自己酝酿了好久的计划,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给打乱了。怎么给主子交代?这一定会影响仕途!
尤其让他怒火中烧的是,那支突然杀出、坏他好事的明军,打出的旗帜上,赫然是一个刺眼的“赵”字!
“赵?!”李成栋先是一愣,随即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一股难以抑制的暴怒和怨恨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让他咬碎钢牙!
赵高翔!
又是这个赵高翔!
先是老鸦峡,此人胆大包天,以微弱兵力伏击了他的运粮队,擒获了卢彪,夺走了大批粮草军械,让他颜面尽失!
接着是苏州!此人竟趁虚而入,袭取了这座重镇,虽然很快退出,却如同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让他在上官土国宝乃至豫亲王多铎面前都倍感难堪!
现在,又是他!竟然派兵深入到他的腹地,在这决定性的战场上,硬生生从他嘴里抢走了吴志葵、黄蜚、陈子龙这几条大鱼!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挑衅,这第三次,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李成栋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那就是赵高翔的脖子。他仿佛能听到军中其他降将的窃窃私语和那些满洲将佐可能投来的鄙夷目光——连一支小小的流寇都收拾不了,屡次三番被其戏耍!
“赵…高…翔!”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周围的亲兵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年轻将领的身影,正站在远处的敌船上,对他投来嘲讽的目光。新仇旧恨,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的心肺。
“好!好得很!”李成栋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本帅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躲在福建?以为傍上郑芝龙那个海寇就能高枕无忧了?做梦!”
他猛地转身,对身旁的传令兵厉声吼道:“传令各军,清理战场,统计战果,收拢船只!那些没用的俘虏和首级,都给本帅仔细清点,向上头报功!”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对最亲信的副将道:“立刻派最得力的细作,给我想尽一切办法,摸清这个赵高翔在福建的底细!他驻扎何处?兵力多少?与郑芝龙、郑森关系如何?有何弱点?本帅要知道他的一切!”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联军消失的黑暗水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赵高翔,你我之局,才刚刚开始!今日之辱,他日必让你百倍偿还!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李成栋誓不为人!”
这股刻骨的仇恨,如同毒蛇般缠绕在李成栋心头,成为了他未来军事行动的一个重要驱动力。赵高翔这个名字,从此被他列在了必杀名单的最前列。
远在福建的赵高翔,浑身一哆嗦,原来是刚刚撒了一泡尿,顺便呲死了一窝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