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风裹挟着灰色的规则尘埃,如同呜咽般拂过初具雏形的“行者道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零所指示的方向,警惕中夹杂着一丝好奇。
锈蚀主宰停下了腐蚀地面的工作,不安地低吼着,暗红色的雾气在它周身缭绕。塔骨握紧了修复中的骨刀,肌肉紧绷。铁骸沉默地移动到张元侧前方,规则铠甲上的光芒微微流转。王五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躲到了铁骸庞大的身影之后。
张元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凝神感知着那股逐渐靠近的、矛盾而悲伤的气息。在他的感知中,那并非强大的、充满敌意的能量源,更像是一团……行走的迷雾,内部交织着破碎的光影与沉寂的暗斑。
渐渐地,荒原的灰色背景中,一个蹒跚的身影由模糊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人形?
其身形高挑而消瘦,穿着一件仿佛由无数种不同材质、不同颜色、甚至不同年代的布料拼接而成的长袍,长袍破旧不堪,沾满了规则的尘埃,有些部分鲜艳如新,有些部分则黯淡腐朽,仿佛同时经历着新生与衰败。它的脸上戴着一张半边哭泣、半边微笑的陶瓷面具,面具的釉色光滑,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尤其是那哭泣的半边,裂纹深处仿佛有湿润的痕迹。
它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背负着无形的枷锁。它的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的、顶端镶嵌着一颗不断变幻着模糊景象的水晶球的木杖。
当它靠近到一定距离时,众人才更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矛盾的气息——一种深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悲伤,与一种荒诞的、试图引人发笑却又无比僵硬的“喜悦”意图,诡异地交织在一起,让人极不舒服。
“止步。”塔骨上前一步,沉声喝道,煞气隐隐锁定来者。
那身影停了下来,戴着哭笑面具的头颅微微转动,似乎在“看”向塔骨,又似乎在“看”向塔骨身后的所有人。它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抬起那只没有拄杖的手,手指纤细苍白,在空中轻轻一划。
无声无息间,塔骨脚前的一片灰色地面上,突然绽放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由纯粹光影构成的红色玫瑰。那玫瑰美丽无比,散发着诱人的芬芳,但下一秒,玫瑰的花瓣迅速枯萎、凋零,化作黑色的灰烬消散,只留下一片比周围更加死寂的灰败。
这诡异的一幕让塔骨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悲与喜,生与死,绽放与凋零……皆是吾之剧目,亦是吾之枷锁。”一个中性、带着奇异回响、仿佛混合了哭泣与笑声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语调平缓,却蕴含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一丝强行挤出的滑稽感。
张元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与那异客对视:“你是谁?为何来此?”
异客那戴着面具的脸转向张元,水晶球木杖轻轻顿地。刹那间,张元仿佛看到那水晶球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繁华的城市场景瞬间化为废墟,欢笑的孩童眨眼变为枯骨,盛大的宴会落幕只剩下残羹冷炙与无声的哭泣……这些画面流转极快,带着一种加速了千万倍的宿命悲剧感。
“吾乃……悲喜剧者·墨徒。”异客,或者说墨徒,用那矛盾的声音回答,“吾行走于文明的终末,记录欢笑与泪水,见证诞生与消亡……直至,遗忘吞噬一切,包括吾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