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比努斯微微一怔。
柯缕继续道:
“真正的打败仗逃跑,应该是士兵们扔掉盔甲丢掉兵器,互相争抢着往后跑,队伍乱成一团,但你带领的部队撤退时,前后排很有秩序,士兵们还互相照应,持盾的士兵依旧举着盾牌,持枪的士兵也没扔掉长枪。”
“这种情况,在稍微有点经验的将领看来,尤其是像考底利耶那样心思细腻的人眼里,跟直接告诉对方‘我们这是故意引诱你们追击’没什么两样。”
拉比努斯张了张嘴,想要辩解这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和保持军队战斗力,况且,如果被打得丢盔弃甲,那奥赫玛的威名何在?
但话未出口,便听柯缕又说道::
“好就好在,阿三城下令收兵之后,你率领的部队并没有立刻暴露,比如突然加速逃跑,或者停下来重新整理队伍,相反,你们依旧保持着“败退”的样子,慢慢往后撤。
“这种做法,会让城墙上的人,尤其是那位本来就心存侥幸的塞尼和多疑的考底利耶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怀疑,他们或许会以为,我们奥赫玛的确是战斗力不足,并不是疑兵之计,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这就是战场上的心理博弈。
一场战争,看似发挥作用的只有阵前作战的将领和士卒,但实际上,谋士和统帅却是在战术上博弈。
而且这种层面的博弈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胜负。
在考底利耶的想法里,阿三城大胜后的士气高涨就算是战术上的胜利。
而站在柯缕的视角,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这又何尝不算是胜利呢?
此时此刻,拉比努斯这才恍然,原来一次看似简单的诈败,其中竟有如此多的讲究。
“领主明察,是末将思虑不周。”
拉比努斯心悦诚服地低下头。
柯缕的目光越过拉比努斯,看向不知何时也来到帐内,静静站在一旁聆听的塞涅卡。
她这番话可不只是给拉比努斯一个人说的。
“这件事,错不在你不够勇猛,而在于细节没做好,战败就要败得彻底,要舍得扔掉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比如旗帜或者武器,必要时,甚至……要付出一些看起来真实的伤亡代价。”
“末将明白!但……必要的伤亡……”
拉比努斯张了张嘴,那句“必要的伤亡”让他心头一紧,浓眉紧紧锁起。
悬锋城战士自然不是怯战畏死之人,他麾下弟兄们更是个个敢战。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愿看到他们因为非正面交锋的原因而无谓牺牲。
“领主,末将明白你的意思,但……让忠诚的士卒为此付出伤亡代价,是否……”
“他们本该在真正的战场上与敌搏杀,马革裹尸亦是无悔,可若是死于这等……”
“断锋爵。”
话音未落,柯缕已经打断了他,此刻她的声音或许并不高昂,但却让拉比努斯觉得肩膀上一重,冰冷瞬间充斥了整个营帐。
柯缕转过身,眼神中对生命的漠然直直地刺入拉比努斯的视野里,让他后面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战争可不是孩童过家家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