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将水壶放下,动作依旧平稳,随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却并未看向凯乌斯,而是投向了窗外沉沉的夜色,
凯乌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噎了一下,但焦躁让他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难道不是吗?先生!您身为不列颠忠臣,领受俸禄,身居要职,如今正值存亡之际,挺身而出,匡扶危局,不是责任是什么!?”
弗朗西斯终于转回了目光。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瞬间僵住:
“难道各位真的觉得,赴死……也是应尽的责任吗?”
弗朗西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理查将军战功赫赫,对不列颠忠心耿耿,但他最终得到了什么?
一场悲壮的牺牲,换来的不是领主的哀悼与尊崇,而是猜忌,在领主口中成了罪人!
他弗朗西斯,难道要步上同样的后尘?
他凭借国运战争的恩赐,得以已死之身重临世间,难道是为了耗费心力之后,再被领主猜忌构陷,最终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在万众唾骂中结束这第二次生命?
虽然已死之人并不在乎这些名声,但没有哪个人愿意被莫名其妙冤枉,然后在众人面前被羞辱后惨死的。
“我……”
布鲁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份话。
其他将领也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弗朗西斯对视。
是啊,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理查?领主的猜忌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谁出头,谁就可能成为剑下的亡魂。
他们要求弗朗西斯站出来,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何尝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
书房内陷入了更长久的死寂,弗朗西斯的拒绝如此决绝,难道不列颠真的就要这样坐以待毙?
他们毫不怀疑,若再无转机,以奥赫玛领主展现出的魄力和手段,以及如今不列颠崩败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良久,弗朗西斯看着眼前这些同样备受煎熬的同僚,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
他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些许温度,却依旧十分严厉,
“不列颠,并不是我一人的不列颠,危局,也不是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扭转的。”
“我可以尝试做些什么,但不能只有我弗朗西斯一人行动,而诸位只作壁上观。”
“而最重要的是……领主大人,也必须有所改变。”
弗朗西斯的眼中闪过希冀,如果可以,又有谁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国家一步步走向灭亡呢?
“若领主依旧固守己见,眼中只有权术制衡,而无视外敌和民心,那么,恕我直言,这不列颠……完了也就完了。”
“至少,以奥赫玛领主目前表现出来的气度与行事风格来看,若真有城破国亡那一天,我们这些人,或许还能求得一个善终,保留些许体面。”
“总好过……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背上叛臣的污名。”
这番话让众将都是一愣,他们明白,弗朗西斯说的是事实,奥赫玛领主能为理查留个美名。
虽然其中的确有些许欣赏理查的成分,可谁都看得出来膈应领主的意图占更多。
最后只有领主自己看不出来。
“大家都知道不列颠现在最大的危机是什么,我会给领主最后一次机会,一次做出正确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