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宁波渔港,台风 “海燕” 的气息已像浸了水的棉絮,把每一寸空气都泡得湿冷沉重。
气象预警刚更新的消息在陆衍之的卫星电话里闪着红;
“近中心最大风力 14 级,浪高 8 米,预计 6 小时后登陆舟山海域”。
而此刻的渔港,铅灰色云层低得仿佛要压进浪里,风裹着砂砾般的咸腥气,狠狠砸在据点小楼的窗玻璃上:
“哐当!哐当!” 响得急促,像有人揣着淬了冰的刀在门外急叩,每一声都敲得人心头发紧。
陆衍之立在二楼指挥室的监控屏前,指尖轻轻扫过屏幕里那个融进夜色的黑影。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那人抬了下头,口罩边缘露出来的半截银色项链格外扎眼 —— 链坠是个尖锐的三角,刻着 S 国技术走私集团 “夜隼” 的标记。
去年南海光缆窃密案里,被捕的 “夜隼” 成员脖子上也挂着同款,当时那枚链坠里藏着微型存储芯片,装着我国南海岛礁的雷达参数。
“衍之哥,周边三公里的监控都扒遍了,没找着他的影。”
路屿揉着熬得发红的眼,眼白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指节在平板边缘按出白印。
屏幕上的代码还在一行行跳,像没歇过气的心跳,旁边放着半根咬剩的能量棒,包装纸皱巴巴的 —— 从凌晨一点接到预警,他已经盯着屏幕四个小时没挪窝;
“他们早踩过点了,专挑监控盲区走,连民用摄像头都被‘黑寡妇’信号干扰器遮了段路。那玩意儿是 S 国最新款,能屏蔽 5 公里内的数字信号,跟给目标抹了油似的,滑得抓不住。”
陆衍之没吭声,伸手拿起桌上的卫星电话 —— 机身磨得发旧,按键 “1” 和 “7” 的边缘泛着光,是他当年在中东执行任务时,反复按紧急联络号磨出来的凹痕。
按下外交部特勤处的加密号码时,指腹能清晰摸到那些纹路,听筒里很快传来陈铭略带沙哑的声音,背景里有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像藏在暗处的虫鸣:
“0715,情况怎么样?‘夜隼’的人有动静了?”
“目标察觉追踪,在渔港西巷设了烟雾陷阱,现在断了踪。”
陆衍之的目光落在监控屏角落的渔港码头,37 艘渔船挤在泊位里,桅杆被风吹得弯下腰,密密麻麻像片被踩塌的芦苇丛。
最外侧那艘 “浙宁渔 0372” 的船帆还破了个洞,是昨天渔民老王头跟人起争执时扯的,“台风来前海面乱得很,浪高已经超过 3 米,光靠陆上监控和 3 个巡逻组,罩不住 20 平方公里的近海海域。
“请求东海舰队支援,以‘2024 年度台风应急联合训练’为幌子,在北纬 30°15′至 30°30′、东经 122°00′至 122°15′的海域封海,别让他们乘无注册船外逃,也别让他们在海底光缆登陆点搞破坏。”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是键盘敲击的脆响,像雨打在铁皮上急促而清晰:
“已经协调好了,东海舰队‘舟山号’护卫舰(舷号 529)带两艘 081 型扫雷艇,一小时内从舟山军港出发,挂‘台风应急响应训练’的名头过去。
‘舟山号’是 054A 型护卫舰,舰长 134 米,舰载 h\/SJG-206 拖曳线列阵声呐能探 3000 米深,抓水下目标没问题。
舰队指挥官赵磊上校,2018 年亚丁湾护航时立过二等功,当时他带队逼退过三艘海盗船,经验足,你们直接对接。
记住,
所有动作都得裹在‘训练’里,指令走‘北斗’加密频道,半句话都不能漏出去 ——‘夜隼’在沿海有眼线,别让他们嗅到风声。”
挂了电话,陆衍之转身看向窗外 —— 远处海平面泛出一丝淡白,像被墨染的纸上划开道口子。
风势更猛了,码头上的渔民正扯着嗓子喊,老王头光着膀子,把渔船的缆绳往石墩上绕了三圈,绳子勒得他胳膊上的青筋直跳,嘴里骂着 “这鬼风要掀船”,声音在风里被撕得七零八落,刚飘到耳边就散了。
路屿突然指着屏幕,声音都提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
“衍之哥!你看!渔港外海的民用 AIS 系统上,有艘没注册的小货船!SI 码是空的,正往监控盲区挪,速度只有 5 节,像在等什么人 —— 正常避台风的船,早往港里冲了。”
AIS 系统(船舶自动识别系统)的屏幕上,那艘货船的光点忽明忽暗,混在密密麻麻的渔船标记里,毫不起眼得像粒沙。
陆衍之立刻抓起对讲机,指节捏得发白,指腹蹭过机身的防滑纹:
“通知舟山据点的科林少校,让他派两组‘雪豹’突击队员,乘民用冲锋舟盯着那艘无注册货船,保持 1 海里距离,别靠太近 ——‘夜隼’的人带了单兵防空导弹,去年在菲律宾海域伤过我们的海事警察。
另外,让小张备车,去码头接舰队的联络官,车贴换成‘海洋环境监测’的标识。”
半小时后,陆衍之和路屿站在渔港的防波堤上。
海风把两人的冲锋衣衣角掀得猎猎作响,咸涩的水汽往领子里钻,冻得人脖子发僵,路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又绕了一圈。
远处海面上,“舟山号” 护卫舰正破浪而来,舰艏的浪花被劈成白色的扇形,“529” 的舷号在晨光里亮得扎眼,舰上的 382 型三坐标雷达天线缓慢转着,像只警惕的鹰眼,把海面扫得仔仔细细。
“那就是‘舟山号’,赵磊上校的船。”
路屿举起军用望远镜,镜片反射着晨光,晃得人眼晕,
“旁边那两艘扫雷艇,正往东西两边散,间距 5 公里,看样子是想先把渔港外海圈起来,织张‘防逃网’—— 扫雷艇上的电磁扫雷具还能顺便测海底地形,帮我们摸盲区的暗礁分布。”
没多久,一艘交通艇从 “舟山号” 上放下来,艇尾的螺旋桨搅起白色的水花,劈着浪往码头冲。
艇上站着三个穿藏青色海军制服的人,为首的男人肩章缀着两杠三星,脸膛黑得发亮,是常年在海上晒的,额角一道浅疤从眉骨划到颧骨;
那是 2018 年亚丁湾护航时,被海盗的砍刀划的,当时他挡在新兵身前,缝了 12 针,笑起来疤痕会跟着动,像条小蛇。
他跳上防波堤,伸手过来,掌心带着海风的凉意,指节上全是老茧,是常年握舵盘、操枪炮磨出来的:
“陆指挥官,久等了。接到命令时我们正在搞台风应急演练,刚给渔民投送完压缩饼干和救生衣,正好顺道往这边靠,没人会起疑。”
陆衍之握住他的手,能摸到掌心那些硬邦邦的茧子 —— 虎口处的茧最厚,是常年握 95 式步枪磨的:
“赵上校,辛苦你们了。情况急,先回据点,跟你细说‘夜隼’的底和部署 —— 他们这次来的是‘蝰蛇’小队,队长叫伊万,前俄罗斯特种部队成员,擅长水下爆破。”
回到据点二楼指挥室,陆衍之把加密地图铺在桌上,指尖点在渔港外海的一片海域,那地方标着淡红色的 “盲区”—— 是上世纪填海造港时留下的,海底全是碎礁石,最浅处只有 2 米,大型船只进不去:
“现在猜‘蝰蛇’小队藏在这片盲区里,可能乘 50 吨级的玻璃钢快艇活动 —— 这种艇吃水浅,速度快,还能拆成零件藏在渔排下。
舰队的任务是装成‘台风应急搜救训练’,在这片海巡逻,用‘舟山号’的拖曳声呐扫水下的可疑目标;另外让扫雷艇在渔港入口设卡,对进出的渔船搞‘安全检查’,重点查没注册的船,还有带水下推进器、爆破装置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