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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骨的寒意,是苏晚晚意识复苏时的第一个感知。
但这寒意又与墨尔多神山地底冰穹那充满侵蚀与死寂的冰冷截然不同。它更纯粹,更干净,带着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滋养之意,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缓慢地渗透进她干涸龟裂的魂土。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冻裂的顽石,正被这温和的雪水一点点浸润,裂缝被细微的冰晶填补,虽未愈合,却暂时停止了崩坏的趋势。
沉重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压抑的、布满黑色锁链的幽蓝冰穹,而是一个相对狭小的天然洞窟。洞壁覆盖着万年不化的坚冰,却隐隐透出一种温润的光泽,并不刺眼。洞窟顶端垂落着无数乳白色、如同钟乳石般的冰棱,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亮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最奇异的是洞窟中央,那里有一洼不过丈许方圆的池水,池水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浓郁的、仿佛凝固了的乳白色,氤氲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雾。池水边缘,生长着几株晶莹剔透、形态宛如莲花的植物,花瓣薄如蝉翼,脉络中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
而她,正躺在这池水旁一块平滑的、仿佛玉石般的冰台上,身上盖着不知名的雪白兽皮,柔软而温暖。
“你醒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苏晚晚视线微转,看到那个穿着白色兽皮劲装、发辫无数的少女正蹲在池边,手里拿着一只石碗,小心翼翼地舀着池中的乳白色液体。见她醒来,少女立刻放下石碗,灵活地跃到她身边,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充满了关切和好奇。
“这里是……雪莲洞?”苏晚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破旧的风箱,每吐出一个字,喉咙和胸腔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她尝试调动神识内视,却发现那布满裂纹的暗金色神核依旧黯淡,只是表面那层乌金色的光泽似乎稳固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溃散。精神力更是如同被掏空的海绵,枯竭得连离体感知都做不到。
“嗯!是山灵爷爷让我带你来的。”谷桑用力点头,将那只石碗递到苏晚晚唇边,“快,喝点这个。这是万年雪髓,对温养你的神魂和身体有好处。”
碗中的液体触手冰凉,但靠近唇边时,却有一股奇异的暖意顺着咽喉流入,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那暖意并不炽热,反而像是最纯净的生机能量,所过之处,冻结的经脉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灵魂深处那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的崩碎剧痛,也悄然缓解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苏晚晚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着那雪髓化作涓涓细流,滋养着近乎枯竭的肉身与灵魂。一碗下肚,她终于积攒了一丝力气,勉强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
谷桑连忙扶住她,在她身后垫了一块柔软的皮子。
“我……睡了多久?”苏晚晚喘息着问,目光扫过洞窟。这里安静得只有雪髓池偶尔泛起的细微涟漪声。
“快十天了。”谷桑掰着手指算了算,“你一直昏迷不醒,身体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儿又烫得像火,可吓人了。还好山灵爷爷说你的灵魂核心被稳住了,只是在……在重塑?”
她不太确定地重复着山灵的话,眼神里充满了对苏晚晚的好奇。“你到底是谁呀?山灵爷爷说你是‘玄鸟的使者’,是‘钥匙’。你真的是从山外面来的吗?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面对少女连珠炮似的问题,苏晚晚虚弱地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睛,再次沉入识海。
识海依旧是一片破碎的景象,如同打碎的镜子,只是那些碎片不再无规则地漂浮,而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约束着,维持着一个大致完整的轮廓。而在碎片中央,那本由《石魄经》下卷化作的、流淌着无数金色符文的乌光书册正静静悬浮,散发着稳定而深邃的气息。
它不再像刚入体时那样与她原有的知识激烈交融,而是进入了一种缓慢的渗透过程。一些关于“炼神”、“固魄”、“引地脉”、“通星窍”的零碎奥义,如同涓涓细流,自发地融入她的理解中,与她从慕容芷那里得来的精神力修炼法门《灵龟守神术》,以及星宿海接引星辉的感悟相互印证,竟有种殊途同归之感。
尤其是《灵龟守神术》,这门原本侧重于防御、温养、隐匿精神力的法门,在接触到《石魄经》下卷中关于“神核凝聚”、“魂力化实”的奥义后,似乎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我的灵魂受损太重,神核濒临破碎,常规的恢复方法已经无效。或许……可以尝试借助《石魄经》下卷和这万年雪髓,将《灵龟守神术》推动到一个新的层次……”苏晚晚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她重新睁开眼,看向一直耐心等待、眼神清澈的谷桑。
“我叫苏晚晚。谢谢你救了我。”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几分真诚,“外面……很大,也很复杂。有繁华的城池,也有无尽的纷争。”
谷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是山灵的守护者一族,我们世代居住在这神山深处,守护山灵爷爷和这片净土。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进入雪莲洞的外人。”
守护者一族……苏晚晚心中了然。这解释了为何这少女能在此地自由出入,并且得到山灵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