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舌俑(1 / 2)

倒计时 65:00。

水银镜河在脚下收拢,像一条退去的银蛇。

尽头是一间拱顶俑室,四壁漆黑,唯中央立着七尊陶俑。

俑高两米,赤身裸体,嘴部被铜钉钉死,齿缝间塞满白色石珠。

它们排列成北斗,斗柄指向一扇封死的铜门,门额阴刻:

【无舌者,方得言真。】

顾灯把铜灯举高,灯光落在最近一尊俑的胸口。

陶胎表面布满发丝粗细的裂纹,裂纹里渗着淡红色水银,像毛细血管。

骆枚用镊子夹下一粒石珠,珠子轻得异常,表面竟刻着“顾”字篆体。

她抬头,正对上陶俑空洞的眼窝——

那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一粒干燥的种子,发芽的根须缠在铜钉上。

沈见清点人数,七人对应七俑。

他伸手去摸第二尊俑的嘴,指腹刚触到铜钉,整排陶俑忽然同时前倾。

“咔啦”一声,背后锁链拉直,露出陶俑背后与铜门相连的机括。

罗禾的笔记本自动跳出扫描图:

【机括:舌簧联动,重量触发,误差 ±50 克。】

“每尊俑嘴里含的石珠重量,正好对应我们七人体重。”

白笙把无人机悬在俑头顶,测得石珠重量:

顾灯 61 克,沈见 74 克,林束 83 克……

末位是罗禾,仅 48 克。

倒计时 64:00。

铜门中央有一个圆形凹槽,直径与石珠一致。

沈见推测:必须把所有石珠取下,按体重顺序嵌入凹槽,门才会开。

但取下石珠,等于拔掉陶俑的“舌头”。

“无舌者,方得言真。”林束念着门额,“意思是——我们要先变成哑巴?”

段星尝试拔钉,铜钉纹丝不动。

骆枚发现钉帽内侧有细小倒刺,强行拔出会撕裂下颌。

“这不是拔,是换。”

她指给众人看:陶俑背后有一条细缝,恰好能塞进一枚骨牌。

骨牌上需要刻上对应人的“真名”,重量才会转移。

——而他们的真名,在第一层已被撕走部分声带,无人能完整说出。

沉默中,第一尊俑忽然自燃。

火焰从铜钉缝隙喷出,瞬间吞没陶胎。

火焰呈赤红色,却没有温度,像冷火。

火光照出陶俑内部:空的,胸腔里悬着一根铜舌,舌面刻着“顾灯”二字。

铜舌下方,吊着一枚小小砝码,正是 61 克。

顾灯伸手去抓铜舌,指尖刚碰到,耳膜“嗡”地一声。

他听见自己小时候的声音,在黑暗里哭着喊:

“妈妈,我再也看不见了……”

那是他夜盲症初发的记忆。

铜舌被取下,火焰熄灭,陶俑化作一地红色碎渣。

顾灯的手里,多了一枚血红色石珠,重 61 克。

第二尊俑随之自燃,露出铜舌“骆枚”。

骆枚握住铜舌,听见自己第一次解剖尸体时的心跳声。

她脸色惨白,却没有犹豫,把石珠抠下。

第三、第四、第五尊俑依次自燃,林束、白笙、沈见陆续拿到属于自己的石珠。

轮到第六尊俑,铜舌上刻着“罗禾”。

罗禾的手抖得厉害,他听见自己第一次在人前开口背楚辞的结巴声。

石珠 48 克,轻得像不存在。

最后一尊俑,铜舌上赫然刻着“段星”。

段星却迟迟不动。

“我拔了,我就彻底没声音了。”

在第一层,他失去了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段录音;

在第三层,他刚刚找回声带,却要再次失去。

倒计时 63:00。

沈见把铜灯递给他:“用你的声音,换所有人的命。”

段星握住铜舌,火焰瞬间吞没他。

火中,他听见父亲的声音,沙哑而温柔:

“星儿,记得回家的路。”

火焰熄灭,段星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手里多了一枚 79 克的石珠,比预计多了 1 克——

那是父亲留在铜舌上的血痂。

七枚石珠凑齐。

沈见按体重顺序,将它们嵌入铜门凹槽。

最后一颗珠子落位,铜门发出“咔哒”一声,像巨兽咬紧牙关。

门却并未开启,而是缓缓下沉,露出一条向下倾斜的滑道。

滑道内壁布满倒钩,每一根钩尖都闪着水银光。

滑道尽头,传来“哗啦啦”的锁链声,像有人在黑暗里拖地而行。

滑道旁的石碑浮现新字:

【无舌者,方可滑行。

有声者,钩剜其舌。】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刚刚失去了声音,却也因此获得了通行证。

段星第一个坐下,无声地滑进黑暗。

其余人依次跟上,像七颗沉默的石珠,滚向未知。

滑道尽头,是一间圆形墓室。

中央立着一尊巨型陶俑,高五米,无头,双臂平伸。

俑腹空荡,内壁布满铜钩,钩上悬着无数风干舌头。

最显眼的一条,舌尖刻着“段长庚”三字。

段星伸手,指尖刚触到父亲的名字,铜钩齐动,把整条舌头卷进暗格。

暗格合拢,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墓室顶部,缓缓降下一尊青铜龙头。

龙口衔着第三根紫烛,烛火呈幽绿色。

烛身刻着新的倒计时:

【64:00】

却比之前的 65 分钟多了 1 分钟——

那是段星父亲用舌头换来的“利息”。

沈见抬头,看见龙头下方悬着一条横幅,用血写着:

【下一关:饮血渠——以血偿路,以舌偿桥。】

横幅下方,是一条水银渠,渠水翻涌,却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

段星张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罗禾读懂了唇形:

“回家。”

倒计时 64:00。

七人踏入水银渠,倒影终于出现——

却是七具无头尸体,脖颈处喷着血,像七条红色的小溪,流向同一个方向。

水银渠“咕嘟”冒泡,倒影里的七具无头尸体开始逆流。

每具尸体都提着刚掉落的头颅,头颅嘴里咬着一枚石珠,珠子滴着血。

沈见本能地后退,脚跟却碰到铜钩暗格——暗格已自动打开,吐出一柄带齿的钥匙,齿口呈舌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