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从福来客栈“抢”来的沉甸甸钱袋,我如同鬼魅般在广宁城漆黑的巷道中穿行。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脸上,却远不及我心中的冰冷。那个苍白男子“阎罗”毒蛇般的眼神,以及福来客栈内暗藏的杀机和随后指向城守备衙门的动向,都像一根根毒刺,扎在我的心头。
这广宁城,从里到外,都已烂透了。王体乾的余孽不仅渗透了边军(赵千总),掌控了地下渠道(永盛货栈、福来客栈),竟然连城守备衙门都可能被其侵蚀!这已不是简单的走私牟利,而是可能动摇边防、通敌叛国的弥天大罪!
我回到那间破败的土地庙藏身处,点燃微弱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我清点着钱袋里的财物——多是散碎银两,约莫有五十两,还有几串成色不错的铜钱。这笔“横财”,足够我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花销和打点。
但更重要的是此行获得的情报:“阎罗”其人,福来客栈这个贼窝,以及城守备衙门可能存在的内鬼。我必须利用这些线索,尽快撕开更大的口子。
直接硬闯城守备衙门无疑是送死。我需要一个更巧妙、更隐蔽的方式,既能探查内情,又能保全自身。我想起了之前通过药铺掌柜那条线传递消息给骆养性的经历。或许,我可以利用广宁城内这种盘根错节的地下网络,来一次“借刀杀人”或“隔山打牛”?
次日清晨,我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棉布袍,将脸抹得蜡黄,扮作一个染了风寒、前来抓药的穷酸书生,再次来到了那家作为骆养性暗桩的药铺。
药铺掌柜见到我,眼神微微一凝,但很快恢复如常,低声道:“客官抓什么药?”
我凑近柜台,假意咳嗽两声,压低声音快速道:“风寒入体,需用三钱‘远志’,二两‘茯神’,外加一味‘穿心莲’。” 这是骆养性留下的紧急联络暗号,意为有重大紧急情报,需立即密报。
掌柜的脸色顿变,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客官请随我来后堂看方。”
进入幽暗的后堂,掌柜的关紧门,神色凝重:“千户有何吩咐?”
我没有废话,直接将福来客栈的异常、“阎罗”的存在、以及城守备衙门可能涉案的推测,简明扼要地告知于他,但隐去了我亲自打劫的细节,只说是暗中侦查所得。最后,我沉声道:“情况紧急,恐有大变。请掌柜的立即通过最快渠道,将此事密报骆镇抚。并请示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继续暗中查探,还是……另有安排?”
我将皮球踢回给骆养性。一方面,是确有必要让他知晓事态严重性;另一方面,也是试探他的态度和反应。若他急于让我继续冒险,甚至暗示灭口,那便说明他心中有鬼;若他谨慎部署,或调我回京,则或许尚可一信。
掌柜的听完,额头已见冷汗,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千户放心,小的即刻去办!最迟明日黄昏,必有回音。在此期间,千户万望谨慎,切勿再轻易涉险。”
我点点头,留下几文钱作为药钱,便悄然离开了药铺。
消息送出,如同石头投入深井,等待回音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我深知,每多待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阎罗”和他背后的人绝非善类,我昨日的闹腾,必然已引起他们的高度警觉,灭口行动随时可能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