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刻意点明邢无赦的名字,并直视田弘遇,观察他的反应。
“邢无赦?!”田弘遇闻言,脸色瞬间剧变!那不是被北司挑衅的愤怒,而是一种夹杂着惊愕、难以置信、乃至一丝……被背叛的羞怒!他猛地站起身,蟒袍的下摆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他……他竟然……未经本官允准,擅自……”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收住,眼神急剧闪烁,显然意识到失言。这证实了我的猜测——邢无赦的行动,并非出自他的指令!这把刀,失控了!
田弘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震怒,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此事……本官知晓了。邢先生……或许有他的……考量。”他试图挽回颜面,语气却透着一丝心虚与无力。
“考量?”我语气平静却步步紧逼,“贺飞乃指认骆养性之关键证人,邢先生将其灭口,截断线索,此等‘考量’,卑职愚钝,实难理解。莫非……邢先生与北司,另有渊源?”
这话已是极其大胆的试探!
田弘遇眼角猛地抽搐一下,厉声道:“杜文钊!休得胡言!邢先生乃南司元老,忠心耿耿!此事……此事本官自会查问!你不得妄加揣测,更不得对外泄露半字!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他色厉内荏,显然对邢无赦极为忌惮,甚至不敢深究。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垂首:“卑职失言,请大人恕罪。只是贺飞一死,指证骆养性之铁证链缺失大半,仅凭这份死人口供,恐难竟全功。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请大人示下。”
田弘遇烦躁地踱步,最终停在案前,抓起那份口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贺飞虽死,但这份画押供词,仍是利器!本官这便进宫面圣!参他骆养性御下不严、纵容亲属、勾结逆匪!先砍掉他的羽翼,乱其阵脚!”
他这是要暂时搁置邢无赦的棘手问题,集中火力,先用这份“死证”在朝堂上打击骆养性的势力和声誉,以求稳住自己的阵脚。
“至于那‘影’字线索……”田弘遇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深深的忌惮,“宫里……冯……此事干系太大,未有铁证前,绝不可妄动!你需暗中查访,但有蛛丝马迹,直接报于本官,不得经手他人!明白吗?”
“卑职明白!”我躬身领命。
“还有,”田弘遇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邢先生之事,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无必要,暂勿与其冲突。”这话近乎默认了邢无赦的危险性与不可控。
“谢大人关怀!卑职自当谨慎!”我表面应道。
田弘遇挥挥手,示意我退下。他拿起那份口供,面色阴晴不定,显然邢无赦的倒戈让他方寸大乱。
我退出内堂,寒风拂面,心中却比这寒风更冷。
邢无赦的阴影,如同鬼魅般从南司内部弥漫开来。他的立场诡异,动机不明,却拥有着足以瞬间改变局面的恐怖武力。
田弘遇的权威,受到了来自内部的严峻挑战。
而我这条刚刚被重新启用的“灰蛇”,不仅要在外与骆养性搏杀,更要在内警惕这把可能随时斩向自己的、失控的“血饕餮”。
局势,愈发凶险难测。
我摸了摸袖中那枚冰冷的獬豸令,又想起西山乱葬岗下埋藏的银两。
必须更快地积蓄力量,更快地……找到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