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显然知道我询问的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事情。他不敢怠慢，连忙道：“回贵人，京城……京城如今已是天翻地覆了！厂卫缇骑四出，日夜拿人！刑部大牢和诏狱都快塞不下了！听说……听说牵扯到王爷和国公爷！昨日午后，东厂的人已经把潞王府在京的别院给围了！魏国公府也被净军看起来了！九门提督换了人，京营也在清洗！人人自危，朝堂上都没人敢大声说话！”
果然！陛下已然发动了雷霆之怒！而且动作如此迅猛酷烈！
“源头呢？起因是什么？”我追问。
“小人……小人层次低微，只隐约听说，好像是……是从通州那边爆出来的惊天大案，牵扯出了谋逆的线索……具体的，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了。”
通州！那密信果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北镇抚司那边，有什么动静？”我问起了关键。北衙态度暧昧，我必须小心。
“北镇抚司……似乎很是活跃，厂卫联合拿人，多是由他们出面。但……但小人总觉得，他们像是在……像是在抢功，也像是在……灭口。”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恐惧。
灭口？我的心猛地一沉。镇抚使果然有问题！他或许也是“魇”字卫名单上的人？或者，他想趁此机会清洗知情人，保住自己？
“诏狱呢？最近有什么异常？特别是关于……丙字柒号牢房？”我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掌柜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都有些哆嗦：“丙……丙字柒号？贵人……您怎么问起那个鬼地方？那……那儿邪门得很！前几日陛下突然亲临诏狱，就是为了那间牢房！听说……听说里面关了个老怪物，死了很多年了，突然又活了，跟陛下说了些……些骇人听闻的话！然后……然后陛下就下令撬开了那牢房的石床！”
“撬开了？
“小人不知！真的不知！”掌柜连连摆手，惊恐万分，“只知道那晚诏狱戒严，进去了很多厂卫的好手，还有工部的匠人！后来抬出来不少东西，都用黑布盖着，直接送进了大内！再后来……就传出要彻查冯保余孽的消息……贵人，这事水深得很，沾不得啊！”
冯保！石床下的秘藏！陛下果然找到了！那囚犯临死前的话竟是真的！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我的脑海。通州火炮案的引爆，京城大规模的清洗，冯保遗产的现世……所有线索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汇聚、碰撞，即将引发一场彻底重塑朝局的大爆炸！
而我，这条从阴沟里爬回来的“灰蛇”，手握最关键残页的“死人”，此刻正站在风暴的最中心。
不能再躲藏了。我必须主动出击。
我看向那惊恐的掌柜，一字一句道：“想办法，送一个口信进北镇抚司，给镇抚使。”
掌柜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恐惧。
我无视他的恐惧，继续道：“告诉他——‘灰蛇’未死，已携‘丙字柒号’余烬归京，欲面圣呈送‘通州火案’全卷。问他，是助我面圣，还是……等我敲登闻鼓？”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摊牌。我在逼他做出选择——是把我这个知晓太多内情、甚至可能握有他把柄的“旧部”送到陛式出现，将他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掌柜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贵……贵人！这……这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照做。”我的声音冰冷如铁，不带丝毫转圜余地，“告诉他，明日午时前，我要答复。地点，就在这。”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入里间那布满纸扎童男童女的阴暗小屋。
窗外，北京城的冬夜，寒风呼啸，仿佛有无数鬼魅在暗处尖啸。
猎杀，开始了。只不过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已然模糊。
我这条从地狱归来的“灰蛇”，要将这潭浑水，彻底搅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