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北镇抚司试百户灰蛇,遭遇清洗,求前辈暂避一时!”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同时亮出了那枚染血的北镇抚司腰牌(试百户的牌子)。
老吏的目光在腰牌和我脸上扫过,又警惕地看了看巷子两端,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他侧身让开了一条缝隙:“进来。快。”
我如蒙大赦,立刻闪身而入。他迅速关上门,插上门闩。
铺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木材和油漆的味道,以及一种陈旧的死亡气息。几口未上漆的白木棺材整齐地排列着,更添几分阴森。
老吏递给我一条干燥的破布,又倒了一碗温水,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默默打量着我。
我简单擦拭了一下,喝了口水,暖意稍微驱散了点寒意。
“外面……到底怎么了?”老吏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我知道瞒不过他,便将黄崖关调查、印记、南镇抚司接管、孙千户被灭口、我被追杀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但隐去了那枚青铜密令的具体细节。
老吏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我说完,他才缓缓道:“南北之争……终究还是撕破脸了。厂公年纪大了,有些人……等不及了。”
他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这场清洗,果然涉及到锦衣卫内部南北两衙的权力斗争,甚至可能牵扯到厂公地位的动摇!
“前辈,我……”
“叫我老常就行。”他打断我,“这里暂时安全。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我这把老骨头这里。但你不能久留。”
“我明白。只求暂避风雨,想想下一步该如何。”我诚恳道。
老常点了点头,指了指角落里一堆干草:“去那歇着吧。天亮前,我想办法给你弄点吃的和伤药。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我感激地点点头,蜷缩到那堆干草上。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过后,困意和伤痛如同潮水般袭来,我很快便昏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是老常回来了,他带来了几个冷硬的馍馍和一包金疮药。
我狼吞虎咽地吃下馍馍,自己处理了伤口。老常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忽然开口道:“你要找的人,或许……可以去城西的‘听雨楼’碰碰运气。”
听雨楼?那是一家有名的茶馆,也是文人雅士聚集之所。
“找谁?”我急忙问。
老常摇了摇头:“我不能说。去了,或许有人会找你。或许……没有。看你的造化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灰蛇。忘掉这个名字,忘掉北镇抚司。”
我心中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棺材铺,这处象征死亡的地方,却成了我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而老常指出的“听雨楼”,则是我下一步唯一的、渺茫的方向。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