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窒息。
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渊之底,被无尽的寒冷和死寂包裹。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是敲击着地狱的大门。
痛。
撕心裂肺的痛。
从胸口蔓延至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刀片,带来灼烧般的剧痛和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还没死?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在几乎冻结的思维中闪烁了一下。
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一片,只能看到昏暗的光线和扭曲的阴影。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再次昏厥。
我还活着。
从那个修罗场,从那座注定陷落的孤城,从堆积如山的尸体里……爬了出来?
怎么活下来的?我不知道。或许是那致命一击偏了分毫,或许是敌人的补刀被后续的混乱打断,或许只是……运气,那该死的、顽强的运气。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打量四周。似乎是在一间低矮、昏暗的土屋或破庙里,身下是冰冷的稻草,身上盖着一件散发着汗臭和血腥味的破旧皮袄。
空气里弥漫着草药和腐烂物混合的古怪气味。
门外传来压低的、急促的交谈声,是汉语,但口音古怪,并非辽东方言。
“……真要带着这累赘?眼看就要出关了!”
“不然呢?扔这儿?他穿着咱明军的号褂子!虽然烂了,但……”
“妈的,捡个半死的回来,粮食都不够吃……”
“少废话!这人伤成这样还能有口气,是条硬汉子!说不定……”
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发生了争执。
我明白了。我不是被救的,是被“捡”到的。可能是某个从辽阳逃出来的溃兵小队,在逃亡路上发现了还有一口气的我,出于某种同袍的恻隐之心,或者仅仅是想多一个可能挡刀的人,把我拖上了他们的逃难之路。
试图移动身体,剧烈的疼痛立刻让我闷哼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内衫。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探进来,看到我睁着眼,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般低声道:“嘿!真醒了?你小子命真他娘的大!”
那是个面色焦黄、眼神里带着疲惫和警惕的中年汉子,穿着同样破烂的明军服饰,但明显不合身,像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他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破碗,里面是少许浑浊的温水。
“慢点喝。你胸口那刀口子吓人得很,差点捅穿肺叶,老子好不容易才给你止住血。”他看着我艰难地吞咽,叹了口气,“我们是广宁卫的,城破时逃出来的……现在……现在也不知道往哪去,大概是想往山海关碰碰运气吧……”
广宁卫?也陷落了?看来努尔哈赤的兵锋势不可挡。
“辽阳……”我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