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源自概念集合体的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神月佑将那一小片“源代码”彻底封存在自己的法则领域内,外界那个不可名状的实体,便果断地切断了与那片碎片的任何联系。
它逃了。
以一种超越空间和时间理解的方式,瞬间从这个被它涂改得面目全非的小镇消失。
天空中的亿万眼球闭合,化为普通的阴沉云层。
地面上不断开合的嘴巴愈合,变回冰冷坚硬的石板路。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
除了被困在法阵中的那五名调查员。
神月佑施加的“规则修正”失效了。
那股将“绝望”情绪的逻辑熵增归零的无形力量,随着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解析“样本”上而消散。
于是,被强行压制的情绪,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以百倍的烈度反弹了回来。
毁灭性的余波,现在才真正降临。
“啊……啊啊啊啊啊!”
最先崩溃的,是那个叫亚瑟的年轻调查员。
他先前有多冷静,此刻就有多疯狂。
他亲眼见证了天空变成眼球,地面变成嘴巴,物理定律被肆意玩弄的全过程。这些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知识”,在他恢复情绪的瞬间,化作了最恐怖的毒药,在他的大脑里疯狂燃烧。
他没有哭泣,没有尖叫。
他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世界是这样的!”
他抱着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然后,他用自己的额头,狠狠地撞向地面坚硬的石板。
砰!
砰!砰!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他似乎在用这种最原始的自残方式,将那些无法处理、无法理解的信息,从自己的脑子里“排”出去。
“亚瑟!”
汉娜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但她自己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四肢僵硬,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她没有昏迷。
她的身体还活着,呼吸和心跳都存在。
但她的灵魂,已经蜷缩到了意识的最深处,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了结。
一种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疯狂彻底吞噬,而选择的“休眠”。
“混蛋!你这个怪物!”
队伍里那个最壮硕的男人,那个经历过战争的枪手,是唯一一个还能做出反抗姿态的人。
他叫马库斯。
他无法理解什么概念层面的攻击,也无法理解世界的重写。
他只知道,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让他两个同伴一个疯了,一个变成了活死人。
愤怒压倒了恐惧。
他举起手中那把刻满符文的左轮手枪,对着之前那个不可名状实体出现过的方向,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枪声在死寂的小镇里回荡,显得异常刺耳。
但他射出的,不是子弹。
第一发银质的子弹在飞出枪膛的瞬间,就变成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蓝色闪蝶。
第二发子弹,化作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轻轻飘落在地。
第三发,第四发……
无数五彩斑斓的蝴蝶和鲜花,从那把本该带来死亡的武器中喷涌而出,构成了一幅荒诞而又美丽的画面。
马库斯停下了射击。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枪,又看了看地上那些由子弹变成的花朵。
这个经历过枪林弹雨,意志坚如钢铁的男人,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了。
物理定律,是他认知世界的基石。
子弹,是他赖以生存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