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午后的阳光透过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在苏晚晴刚完成的设计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陆寒琛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她身后,指尖悬空,准备指出一处细节。
突然,他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发出了不是铃声,而是那种只有最紧急情况才会触发的、低沉却尖锐的连续短震。嗡嗡嗡——像一只失控的蜂鸟撞在心脏上。苏晚晴手中的画笔一顿,一滴钴蓝色的颜料滴落在画纸边缘,迅速晕开,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
陆寒琛脸上的柔和瞬间冻结。他甚至没有看来电显示,长臂一伸抄起手机,快步走向与卧室相连的书房,只留给苏晚晴一个紧绷的背影和一句短促的安抚:“我接个电话。”
苏晚晴放下画笔,那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不是公司常规事务的铃声,这种特定的震动模式,她只听过寥寥几次,每一次都伴随着巨大的风波。她走到书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倚着门框,看着陆寒琛的背影。他站在窗前,逆着光,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说。”陆寒琛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电话那头,是陈默。声音透过电波,依然能听出极力克制下的紧绷:“陆总,出事了。林老那边……南洋的‘永固实业’,半小时前在伦敦和纽约市场被同时大规模做空,股价断崖式下跌,已经触发两次熔断!”
陆寒琛的瞳孔猛地一缩。永固实业是林老商业版图中最核心、最古老的上市公司,堪称定海神针。它对林老的意义,就如同最初的陆氏集团对陆家。攻击永固,等于直接挖林老的根基。
“原因?”陆寒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
表面理由是旗下一处重要矿产被曝出储量报告造假,但消息来源非常可疑,像是精心策划的突袭。做空机构的报告来势汹汹,而且……资金流向显示,有我们老对手‘星耀’残部,以及……一些之前调查到的、可能与‘守夜人’暗示的全球性资本有关联的匿名账户参与。
陈默语速极快,“对方准备充分,打了林老一个措手不及。林老那边的团队正在全力应对,但情况……很不乐观。”
陆寒琛沉默了几秒,窗外是巴黎浪漫的天际线,但他的眼中却已掀起金融世界的惊涛骇浪。老太太的警告言犹在耳——“风暴前兆已现,第一个倒下的会是老朋友。” 没想到,这风暴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知道了。动用我们一切情报网,盯紧所有关联方动向,特别是资金源头。随时汇报。”陆寒琛挂了电话,却没有转身,依旧凝望着窗外。
苏晚晴轻轻走到他身边,没有急着追问,只是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紧握的拳头上,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指尖。“很麻烦?”她轻声问,声音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紧绷的神经。
陆寒琛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但他随即放松了些。他转过身,将她拉到沙发边坐下,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将陈默汇报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所以,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看似‘绝佳’的机会。”陆寒琛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那是在商场上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冷酷分析,“永固实业基本面优秀,只是暂时被谣言和恶意做空打压。
如果我们此刻不出手,甚至……顺势推一把,等它价值跌到谷底,再以救世主的姿态低价收购,琛晚集团的实体产业布局将瞬间补上最关键的一块拼图,实力能直接跃升一个量级。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晴,像是在拷问自己,也像是在寻求她的印证:“吞并它,是教科书级的商机。资本市场上,每天都有无数人梦想着这样的机会。”
苏晚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看着丈夫眼中一闪而过的、属于猎食者的精光,那是商人的本能。但她也看到了那光芒之下,更深层的挣扎。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重铸陆氏时经历的痛,了解他对林老那份复杂的情感——既有对长辈的敬重,也有对恩人的感激,或许,还有一丝同为“被考验者”的惺惺相惜。
“但是,”陆寒琛话锋一转,那抹冷酷的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坚定,“林老于我,有恩。于我们,有义。且不说他多次相助,单就‘守夜人’这件事上,他看似旁观,实则多次暗中点拨。更重要的是……”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被颜料玷污的设计稿前,指尖轻轻点在那晕开的蓝色污渍上:“如果今天我选择了吞并,那我与当年那些趁陆家之危落井下石的人,又有何区别?我打破的所谓‘家族轮回’,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我的‘王道’,难道只是挂在嘴边,一遇到真正的利益诱惑就原形毕露的空话?”